手脚一向利索,穿的又是薄薄软底的绣鞋,反倒利于无声踩墙头琉璃瓦上,园中乔木高大又枝繁叶茂,身影也无发现,就一路攀爬至那大夫所的院内。从墙上跳下,轻轻躲灌木丛后,却见着一个男走入了凉亭。

    “将军……”几名侍女福了福身子,大夫也起了身。微微偏偏头,看清了那将军的面容,身材高大,与二爷有几分相似,却又觉得有几分不同。看着年纪最起码大了六七岁,身着深蓝色蝠纹劲装,面上挂着一点笑意,眉间却是紧皱着,仿佛是烦事缠身却闷声扛着一般。

    “柳钰,怎么又这儿睡了?”他坐大夫身边。

    大夫柳钰笑了起来:“倒是今日回来的早,这懒散样子被瞧了去,可又要笑话了。”她说话之间笑意盈盈,却觉得两之间称呼奇怪,哪有夫君称妻子全名的。

    “朝内境况不大妙呢,虽这话不该与说,但是的确是圣上有打压关家的意向……”将军揉了揉眉间。

    “正有事要与说,柳七服毒却未死,如今痴傻,行为如同市井男子一般粗野,真是吓到了。她从小同一起长大,绝不可能做出那种行径,就算是装的,也不会如此夸张。”柳钰皱眉说道:“而且几日前,府内东门有可疑之,柳七敲路遇,正要去问她此事,却没想到只是两天,她就服毒自杀未遂,这事蹊跷得很。”

    “认为是有特意下毒谋害柳七,而柳七却未死?”将军皱起眉头来:“她做过那些事,早巴不得她死了才干净,省的给添堵。不过是否好好问过,她也有可能是看见了什么,装傻呢。”

    “守呈,与她从小一处长大,虽有嫡庶之别,但毕竟是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最注重样貌行姿,绝不可能那样的。不过也许是毁了脸,又当面羞辱她后失心疯了也说不定。”柳钰说道。

    关守呈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同说过柳七性子要强,按理不会自杀。若是服毒是被害的,那么能对她动手的也只有……”

    “是了。”柳钰点头:“这件事也不好插手,还是再细查一些吧。”

    蹲麻了腿,听得仔细。每日关那院内,难从别口中得到讯息,如今潜伏这里,柳钰与将军关守呈的每句话,背后都包含了许多信息。

    “之前跟说的计划……现如何?当真要借皇上之手,杀了二爷么?”柳钰低声道。心里一惊。

    “守玄傻了两年多,一直留着他的命。如今他曾支持的势力也削弱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解决掉他了。”关守呈偏了偏头说道,满面漠然。柳钰垂下头:“府内需要提前布置好么?”

    关守呈笑了,握住她的肩:“以的聪慧,办事自然放心。虽不是名门出身,但一直想娶一位女户家里的女子,就是像这样独当一面,不必让费心。柳钰,能得到这样的女子是的福气。”

    柳钰笑着依偎了过去。

    “再者说到如今开始左右南方米粮价格的浮世堂……”这将军对柳钰倒是相当信任,柳钰也谈吐之间颇有自见解,两竟亭内讨论起国家大事,姿态亲昵却又少了几分普通夫妻间的甜蜜。深蹲草丛中,可不是为了听们这对家意淫国内大事走向。这俩一副能掌控世间风云的装逼作态,实是让几欲转身爬墙就走。

    终于就快走之前,关守呈轻轻抱了抱柳钰,被叫去书房见客了。柳钰目送着将军离开游廊,突然肩膀松懈下来,低着头叹了口气。

    “夫,可要摆午饭?”柳钰的贴身丫鬟问道,正是那个恨不得泼一脸硫酸的凶恶丫鬟。

    “不了,吃不下了。托偷偷照拂一下二爷院里,之前他们一直不管柳七死活,如今她痴傻了,也懒得与她计较了。”柳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那丫鬟眼明手快的上去轻锤美肩,说道:“夫,咱不如趁她痴傻,直接偷偷解决掉。柳七那贱不知做了多少阴损事,小的恨不得撕烂她那张脸,把泔水灌进她肚里去!”

    身子一抖,卧槽这妹子好狠的心。

    柳钰也吓了一跳:“绿宁,她不论多腌臜也没伤到,……也不用这样啊。”

    “夫!不能这么仁慈啊!”那叫绿宁的丫鬟激动地握住柳钰的肩,风很大,柳钰晃得风中凌乱。“那小贱还想勾引将军,却没看着将军眼里根本就没有她!随夫长大,早就看不惯她了!夫想想万一她陷害得手了,那么如今毁了的就是的脸,的声誉啊!”

    “绿……绿宁,再晃下去要吐了。”柳钰无奈的想要推开这激动的丫鬟。

    “夫!您菩萨心肠,但看不下去!反正母家也没什么了,您本是女户,后来因为老夫去世而败落了,不如直接直接找给柳七下毒算了!”绿宁大声说道:“说不定她装傻,就是为了报复您呢,您从小随老夫学经商,不懂那些大户家女的斗争!可绿宁不能看着您被那贱再迫害!”

    “绿宁,她已经那般样子了,还能做什么。不如随她去吧,她下半辈子也都毁了,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何必因为她脏了手。”柳钰无奈说道,满脸淡然仿佛不怎么把放眼里。

    那丫鬟眼光立刻就变了,满是崇拜:“果然夫就是夫,还是您英明。那小贱毁了脸,卖到窑里都不值钱,毒死她也无用,还不如就让她跟那傻子共处一室,指不定她还能痴痴傻傻的怀上孩子。们做了什么反而会让将军心烦,了解了,绿宁一定连夜做个小,放枕下,每天扎个几十遍,咒那柳七先怀孕再小产再怀孕再小产!”

    ……丫头请放过脆弱的子宫。

    柳钰颇为无奈的按了按眉间:“乡野里长大,粗野了几分,却也不能这样。也就是没的时候跟说话如此放肆,野惯了的丫头啊!”

    被这两眼放光的丫鬟说的两腿一紧,只感觉子宫内膜都要周期性脱落了,捂着小腹,后退了两步,刚要爬上墙头偷偷溜回去,却陡然看见一小片衣袂消失瓦间,快的有几分看不清楚,竟还有来监视,这偌大的宅院里,能这么做的也不多啊。

    躬身爬上墙头,一路溜边跑回了院子,有几分笨拙的撕开裙摆,攀上院边的桃树,正准备跳下来,却听着院里传来一声冲入云天的歌声,惊得两腿夹紧树干,几乎要抖落一树的青果子。

    转头一瞧,只看着一个高大的背影穿着套水红的戏服,坐门槛上拿着水袖咿咿呀呀唱着戏。

    二爷……不用装的这么敬业的。

    捂着还隐隐有几分痛的小腹,走了过去。二爷看着,反而唱的更婉转曲折了,看着那明显太小的戏服胸口撑出来的胸肌,甚至开始怀疑这二爷是不是真的傻了。如果不是傻了,还能做到这般地步,当真是比还不要脸。

    “二爷,您别唱了。看那嘴角油光,就知道今儿午饭让抢吃了。”扶着门框,站门槛上,有几分无力。

    “爷……您还想听奴唱首什么?”关守玄执着水袖,转过身来,使不得不无视他那被小臂快撑爆了的窄袖戏服。“要不给您唱段《桃花扇》?”他冲抛了个媚眼。本来就腹痛,这些更是小腹一绞,艰难说道:“不必了,二爷快放这蛤蟆精吧。”

    扶着肚子回到屋里,这感觉应该是例假没错。翻找了半天才找到两件干净的衣服,屋里连个剪子都没有,一边手撕一边牙咬,总算撕下几块布,却怎么也都弄不成一块姨妈巾。裙下是宽大的长裤,根本没法垫,眼见着裙子后头都渗出一小块血迹来了,心一横,拿着那还带着口水印的破布,走出了门直直向坐主屋门槛的关守玄走去。

    “二爷,会做姨妈巾不?”把那布往他脸上一砸。

    他愣了愣。

    “例假用的,垫亵裤里的,会不会做啊!看什么看,老娘山上做蛤蟆精这么多年不会弄不行么?快点,最好就是能绑腰上的。”踹了他小腿一脚。话音还未落,二爷突然涨红了脸,他低头看看裙摆,默默的不再唱了。

    粗砺的大手撕了自己身上戏服的水袖,他看着高大,竟然还是有几分手巧。又撕了些布条,低声跟说:“自己绑吧。”

    看他头都快低到膝盖上去了,挑挑眉毛,拿起了他叠好的布料和布条:“咄,这不都懂么?”

    本来以为他会不回答,或是不再装了,却没想着关二爷,仍然抬起头,不好意思的说:“同是戏院的姐妹,这些闺中事,自然还是会帮的,不过这些东西,记得往日都放了衣柜下的小箧里……”

    滚,步辞没有这样粗壮的姐妹。

    回头一找,果真是衣柜的小箧里就有一堆缝好的布料,浆洗干净叠的整整齐齐。这柳七虽手段不干净,却也的确是个典型的细致干净的古代女子。不过,关守玄连这都知道,很可能他早就搜过柳七的房间……

    这二爷是否还装疯卖啥都与无关,只是按照将军和大夫柳钰的对话,二爷最近就可能会被解决掉,可没兴趣参与,只是二爷要是死了,恐怕也前途叵测,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行动之前,就开溜。

    于是已经开始打了个小包袱,先把那些干净的姨妈巾塞了进去,以备以后用。盘缠路引户籍统统没有,古代道路关卡管制相当严,若是女子想要来个什么江湖流浪基本都是扯淡。但也是要走,留这儿跟那已经把踩脚下的大夫斗,就是找死啊。

    目前还有收集的就是防身的匕首或者是别的利器,再来些盘缠和干粮,然后就翻墙先离开这将军府。

    计划的倒是美,已经开始幻想着外头逍遥自了,却没想着自己腹痛难忍,浑身无力,躺床上哼哼了好几天。换下来的姨妈巾都能绕房间三圈了却没法去洗,二爷却善心泛滥的让了半分饭给,抬头看了看床边小桌上半份扁豆炒肉吃剩下的姜丝,以及一小份西红柿蛋汤挑出来的西红柿,真他妈想糊这二爷一脸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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