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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伤心是我的伤痛。

    我想伸出手,为你擦拭眼角的泪水。

    我想你的笑容灿烂如花。

    我爱你。仪汐。

    这一段看不到希望的追逐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他和仪汐搭同一班飞机回来,座位连在一起,如此之近的距离仪汐竟然一眼都没有看他。两个小时的飞机她都在看天空,他跟随她的视线与她望向同一片天空。

    天气不是很好,阴云密布。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他试图问她一些事情,例如有没有吃早饭、身体有没有不舒服之类无关痛痒的小问题,但是,仪汐没有一点回应,甚至连个疏离的笑容都没有。她褪去了那个她赖以为生的应付笑容,以直接的沉默应对他任何问题。

    第一次见到仪汐,她没有热络的表示。但是,她没有拒绝,听凭自然发展的同时等于给了他一个机会。

    这一次,她的态度里带了排斥。这排斥令她与他隔着一段距离,仿佛隔着一条银河,两两相望,却再也不能相知。

    她回家之后在房间了窝了两天,没有去上课,也没有出来吃东西,一个人待在房里不知道在做什么。他在门外等了两天,不是想要她感动,只是想在第一时间看到她。

    真的想看到她笑。

    第三日清晨,她的房门开了。听到声音他急忙动作,但因为蹲的时间太长腿已经有一些麻木,突然起立的动作让他的身体站立不稳,整个人直直地向后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柔弱的手顶住了他的背,他的手同时扶住门板,总算站稳了。

    她放心地呼出一口气。他听到她的呼吸,看到她脸色的和缓,心一动,抓住她的手将她带到自己的怀里。

    她没有动,没有挣扎。

    他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双手扶住她的肩,仔细地凝视这张占据他整个身心的脸。再次见到她,有着恍若隔世重逢的惊喜和沧桑。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她推开他的身体,不发一言,转身下楼。他跟着她,两个人一前一后机械地迈步。他们之间的距离仅仅是几步之遥,可是现在要跨越这段路程重新站在她身侧是一个艰巨而又漫长的过程。

    经过咖啡厅阿斯跑出来与她讲话。她停下来,给了阿斯一个久违的笑容。刺目的阳光让她的眼睛眨了几下,那个他几日不曾见到的笑容凝在唇边,久久没有散去。

    阿斯看到他们这般模样大概已经知道出了问题。他招手示意苏亦文过来,她却做着离开的准备。阿斯想伸手留她,她对阿斯摇头,脸上无奈的表情让阿斯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

    他与阿斯望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难过。

    阿斯狠狠地捶了他一下,“你怎么搞的?让她这么不开心。”

    他没有还手,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看着这个孤傲的女子挺直的背影,看着这个孑然一身的女子坚强的背影,在瞬间霎那天气都不在他的眼里。他的眼里只有仪汐,只有他爱的这个女子。

    阿斯拉着他到咖啡厅,逼着他讲事情的经过。他大致描绘一遍,干巴巴的几句话将整个过程讲得七零八落。

    阿斯听得稀里糊涂,连连打住:“你先听一下,听我复述一遍。事情的起因是这个样子的:你公司有事叫你回去,你没有告诉我姐姐,然后我姐姐就生气了,然后你们现在就这样了。对不对?”

    他点头,“对。”

    阿斯大呼一声:“唉,我还以为你出去偷腥被我姐姐发现了呢,要不就是你前前女朋友找上门来!搞了这么半天就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不要乱说,我只有她一个的。”苏亦文立即澄清。

    阿斯突然凑近他,神秘兮兮地说:“真的吗?没关系,你讲了我不会告诉我姐姐的。我肯定替你保密。”

    苏亦文推开阿斯的头,“真的只有她一个,从头到尾就只有她。”

    阿斯拍拍自己的胸口,“这就好办了。你放一百八十个心吧,我一定帮你说服我姐姐。你又没犯什么大错。”

    苏亦文摇头,“阿斯,真的是我的错。我错就错在不知道她这么在意我。我伤害了她的心。”

    阿斯直呼受不了,“喂,你们两个已经成年了好不好,真不明白你们竟然在玩什么青春期的游戏。”

    苏亦文没有理会阿斯的指责和嘲笑,只是自顾自说:“现在真的就是我的青春,她真的就是我的初恋。”

    阿斯看着认真失神的苏亦文,说不出为什么竟被他的深情打动,心底懵懵懂懂似乎有一股热浪翻滚。这情愫促使他开始回忆他第一次爱上的女孩子,回想初尝爱情的甜蜜,追思那段一起走过的有欢笑有吵闹的日子。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无忧无虑,有爱情的日子一样有烦恼和伤心,但是,因为手心里握着爱情的影子,所以有足够的勇气去承担痛苦和面对烦恼。

    只要你确定你在爱着。

    下班的林仪汐经过咖啡厅习惯性地就想向里面走。刚踏进门边猛然想起她和苏亦文的关系已至冰点,这个体认让她硬生生地将本来已迈进的脚又收了回来。阿斯眼尖,早就看到了她在门边的这一系列动作,见她没有再进来的打算才跑过去拉她。

    “姐姐,我的好姐姐,这么多天没见我,你都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我可是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呀。”阿斯半推半就地将仪汐安置在苏亦文的对面。

    苏亦文原本暗淡的脸色有了点点光芒,放松的身体马上就转为紧张状态,“你下班了?”

    林仪汐没有理他,转头问阿斯:“你找我什么事?要是没事,我要回家了。”

    阿斯哭丧着一张脸,“我的好姐姐,你们两个别闹了好不好?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算了吧?”说完以眼神示意苏亦文赶紧道歉。

    苏亦文对着她的脸,诚恳地说:“对不起,仪汐。我知道我错了,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就是不要不理我。”

    林仪汐依旧不说话。

    阿斯着急道:“姐姐,他犯的也不是什么大错。没有背叛你,从头到尾只喜欢你一个,有钱,长得也好,对你也好,这样的人错过之后可能就不会再有了。”

    林仪汐让起来,对着阿斯说:“我先回去了。”

    阿斯冲着她的背影大喊:“姐姐,你考虑一下了?”

    林仪汐摆摆手,大步离开。

    苏亦文丢下阿斯大步走出咖啡厅,始终与她保持几步的距离。林仪汐知道他在自己身后,他的目光,他的脚步,他的身影,无一可挥散。

    她试着抬头看头顶这方蔚蓝晴空,想在其中寻找一个答案,寻找一个继续或是转身的答案。三年前的那个场景至今仍然记忆犹新,他们相拥而泣的悲伤与团结,他们各自分享失去亲人的悲伤,各自疗伤,各自取暖,彼此安慰,彼此是彼此的依靠。她一个人立在他们身后,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她是他的妻啊,是这个世界上最可亲近他的人啊。苏玉下葬的那天,他跪在墓地上哭泣,她鼓足勇气想要拉他起来,她想给他安慰。他甩开她的手,一并推开她想要靠近的心。

    她不能给他安慰,她不能让他快乐,她不能让他幸福。

    她是不被需要的那一个。

    真实暴露的时刻便是该离开的时候了。纵使有诸多遗憾,纵使有太多挫败,也一样要走日后的路。

    她放开他,也放开自己。

    让自己从这段无望的感情中走出来。

    翌日清晨,她打开房门准备上班,意外地在房门上看到一张纸。是他留的字条:“仪汐,昨夜黄妈打电话说阿舞从公司的楼梯上摔下来,现在在医院。应该不会很严重,你不要担心。她的情绪有点不稳定,一定要见我。我先回去,过几天再来看你。苏亦文。”

    她又看了一遍字条,折回房间拨电话给余亦舞。手机始终处于不在服务区的状态。她想过去看阿舞,奈于现在的状况只得作罢。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的心情灰灰暗暗的,那些孩子为逗她开心特地讲了很多好笑的故事,可是,她的嘴角一直下垂,连个无力的笑容都扯不出。

    头脑昏昏沉沉的,上到第三节课的时候就有些坚持不住了。她对那些孩子说了声对不起,一个人走出了教室。日子过得这么快啊,仔细想一想,再有几周就过年了。她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在哪一天,这么多年来一直用过年计算年龄。这就意味着再过几周她就要二十九岁了。然后是三十岁,然后是四十岁,然后是衰老,然后是死亡。这过程不可阻挡,永远不能停止。

    她活着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不知不觉就这样想到了死亡,人亦不知不觉到了院门口。大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车子,何平倚着车,嘴里叼着一支烟。见到她,何平将烟熄灭,点了点头。

    她问:“找我有事吗?”

    何平打开车门,“大嫂,阿舞想要见你。她现在的情绪非常不稳定,抱着老大都不肯松手。从醒过来到现在一直在哭。”林仪汐可以明显地察觉出何平的情绪有些低落,没有以往的轻松和玩世不恭。她问:“很严重吗?”

    何平摇头,“粉碎性骨折。医生说她年轻,过一段时间就会痊愈。关键是她的情绪,谁都控制不了。”

    林仪汐没有再迟疑,请好假就跟着何平向医院赶。一路上何平有些沉默,几乎都没有说话。林仪汐看出他的反常,摸不准他究竟发生什么事,本不想探问,但一想到何平一直待她不错,往日的那些点点滴滴一并涌入脑海。她想何平是一个让人觉得温暖的人。忍不住最后还是问:“何平,你怎么了?”

    何平笑一下,“我没事,大嫂,谢谢你关心。”

    林仪汐明了了他的躲闪,笑了一下,转头看窗外的风景。

    过了一会儿,倒是何平有些沉不住气,他手握着方向盘,状似无意地问:“大嫂,你和阿舞认识多久了?”

    她了然一笑,“我们认识很久了。从小学一年级就是同班同学,但真正成为朋友是在两年后。我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小我一岁的她跑到我面前蛮横地宣布:‘林仪汐,从现在开始我们是朋友了。’她骄傲得像个公主,仰着脸,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啊。”她笑出了声,“我转身就走,不理她。我以为她会放弃的。谁知道自那天宣布后,她一下课便跑过来找我玩,还强迫老师安排我们同桌,偷偷调查我家的地址,星期日跑到我家让我教她写功课。”

    何平听到这里也笑了,头脑中想象着一个调皮的小女孩追着一个冷言寡语的小女孩的滑稽情景。

    “大嫂,最初是不是会感到困扰?”

    她止住笑,“会。因为不习惯有人这么主动地接近你,好像要挖空你所有的隐私似的。可是,等到有一天,我才突然明白,她其实是想对我好。她聪明,朋友又多,没有我她的日子也会完整,可是她仍然坚持对我好。如果没有她,我想我一定会变成一个很自闭的人。”

    “我不知道她是这个样子的。”

    “如果不深入她的内心谁也不知道她是这个样子的。她其实孤单又脆弱,很没有安全感。害怕别人不喜欢她,害怕别人忽视她,于是拼命地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力,喜欢说笑,做恶作剧,行事夸张,只是想在人群中有一个位置,不被人忽略。她是人群中最精彩眩目的那一个,同时也是内心最孤寂的一个。”

    何平大吃一惊,“怎么会?”

    “怎么不会?三岁的时候妈妈和哥哥离开了她,剩下的那个爸爸整日留连在外,轻易不见人影。她做得再好也无人夸奖,然后开始调皮捣乱,爸爸知道了除了骂还是骂。可是骂得再凶,她也不会改过,顽劣至极。她和苏亦文其实是一类人,一个因为妈妈的决然执着封闭自身,一个因为爸爸的不闻不问外向主动,但同样地,内心中都是孤单。”

    何平闻言久不能语,这个事实让他震惊,过了好久他才开口:“我以后再也不和她争了,也不和她吵架了。”

    林仪汐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不用放在心上。她是想你注意她。”

    说到苏亦文何平来了精神。今天的林仪汐平易近人,他从未像今天这样与她有过这样近的距离。他抓会,试探性地问:“大嫂,你和老大怎么样了?他是个不错的人,就是有时候不太讲话。”

    “我不知道。”

    何平接着问:“你在和我说实话吗?”

    林仪汐笑一下,“当然。我们不要谈他了。”

    何平也笑了,“最后一句,他真的挺好的。有一天深夜特地打电话告诉我说爱你。”

    她的心有点乱,“爱我?”

    “对,爱你。”何平以非常肯定地语气说,“请你相信我,我愿以自己的性命保证这句话的真实性。”

    林仪汐没有再说话,兀自沉思。何平偷偷观察她的表情,心里渐渐安定下来。她在想,这就证明他们还有希望。

    林仪汐跟着何平进了仁和医院,这个她曾经工作曾经遇见苏亦文的地方。原本以为自己对这个地方已无任何记忆和想念,可是,再次回来见到病房和器具还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它们从未离开过她,这些毫无生命的东西随着她向前行走变得生动活泼和鲜活。

    生命原来是有痕迹的,发生过的那些事,遇见的那些人,他们总会在特定时候出现在你的记忆里。

    离着病房还有几步远就听到了余亦舞的哭声和叫声。林仪汐有些心急,加快脚步,一心只想见到她。

    余亦舞紧紧地抱着苏亦文,又哭又叫,根本不理会旁边护士的安慰。林仪汐一进房间首先见到的就是苏亦文的背影。余亦舞整个人都缠在他身上,他一只手忙着帮她擦泪,另一只手有规律地拍着她的肩膀。

    她无法想象他的脸,但可以肯定定是无尽忧伤。她走到他们身边,伸手替阿舞整理凌乱的发。余亦舞见到她,哭声加剧,腾出一只手拉她坐下。她一不小心就坐在了苏亦文的腿上,他没有动,想来已经麻木了。

    苏亦文抬起头看她。

    他憔悴的脸让她忘了想要挪动一下的动作,全副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张脸上了。

    一旁的余亦舞看到他们对视,泣不成声:“汐汐,你是来看我,还是看大哥?何平,他们两个都不管我了,我没人要了啦。”何平赶忙安慰:“我要,我要。”

    林仪汐拿开余亦舞的手,拿起毛巾替她擦脸,“阿舞,先放开你大哥吧。我听何平说你可是抱了很久了。”

    余亦舞闻言哭得更凶了,“我就知道你偏心,你对大哥比对我好。”

    林仪汐叹气,“你先不要哭,好不好?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整间医院都在传四楼住着一个哭成丑八怪的病人。你先说为什么哭?腿疼我们叫医生打止痛针,心情不好我们陪你聊天,你还要什么?”

    余亦舞放开苏亦文,扑到林仪汐怀里,“你说我会不会残废啊?”

    苏亦文动了动麻木的身体,何平扶着他站起来。两个人同时出声:“不会的,医生再三保证过的。”

    一旁的护士也插嘴:“余小姐,你的手术非常成功,休养几个月就没问题了,你会和以前一样健康。”

    林仪汐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有些惊讶,细看才发现这护士原来就是闵女士。她冲她笑一下,“闵护士长,很久不见。”闵女士亦微胸应:“我以为你以为忘记了我。”

    林仪汐笑得云淡风轻,“怎么可能?”

    就在他们对话的间隔余亦舞又哭起来,“汐汐,你实在太偏心,从你到了这里就顾着和别人说话。你搞清楚,我才是病人唉。”

    林仪汐重新将余亦舞紧紧地抱住,“阿舞,不要这样。你知道我最在乎的就是你了,失去谁我都可以活,可是没了你,我都不知道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苏亦文和余亦舞几乎异口同声地问:“真的?”

    林仪汐在他们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视下勇敢地点头,“是。”

    余亦舞抹一把眼泪,破涕为笑,“汐汐,太好了。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

    苏亦文却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脸色暗淡无光。

    何平见了不太忍心,偷偷地说:“老大,你别担心,大嫂骗她呢。”

    余亦舞耳尖,捉装音就喊:“何平,你就见不得我高兴。我跟你讲,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坏最坏的人!”

    何平不服气,放开苏亦文就要反驳:“余亦舞,你不要太过分。我看你腿折了的份上不和你吵,你别得寸进尺!”

    闵女士摇着头退出了病房。苏亦文看一眼林仪汐,她躲开他的注视,眼神游移不定。

    而余亦舞早已忘记了她的腿,充分发挥她骁勇善战的本色,与何平越战越勇。这医院成了他们的第二战场。

    晚餐余亦舞吵着要吃林仪汐煮的冬瓜排骨汤,还威胁他们如果吃不到就不睡觉。他们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由何平留下来照顾她,苏亦文带林仪汐回家煮汤。对于这个决定林仪汐并不是很情愿,她并不想再回到那个曾经是她的家的大宅子,那里面的记忆跟随她走了很多年,以至于她做梦都会想到在其中的烦闷和压抑。可是,余亦舞的要求她从来没有拒绝过,这个从儿童时期就一直在她身边的好朋友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退却的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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