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念白对着于子默笑得再浅淡不过,她的樱唇翕动,半晌才吐露出几个字来,她说:“我们……回去。”她的面容上仍是苍白无力的,说完之后又用力地咳了几声,仿佛是已经快要用尽了自己所有剩下的力气。

    于子默沉静了下来,他嘴角的弧度便小了,他原本妖异的笑容也不在了。最后他竟是难得地妥协了,从没有人见过妖尊会被别人的想法而说服,他的眼眸灼热,周遭狂风四散,一道红芒包裹住了于子默和他怀中的薛念白。倏忽间,两人便消失了踪影。

    而君容却……没有追。他沉默在了原地,长剑外的光影崩溃成了段段碎片,剑身上似乎都可以感受到剑魂的丝丝颤抖,和再凄哀不过的悲鸣。

    他仰着头,想要看看天,却发现天空之中唯有一片阴霾之色。这是他答应仙帝的最后时间了,很快他就会揽下一部分的罪责,他就会重入轮回。这个他,怕是再也不可能见到那个女子的笑颜了。而下一个他,又该是会在轮回中无尽地漂泊,还是一生处在自我迷茫之中呢?

    于子默回了妖界,薛念白也被他带了回来。可是,他只能帮她暂时性地拖延寿命,但终是做不到帮她被伤害的身体恢复了。或许是几月,或许是几年,她不会再留在这一世太久了。

    那一日,女子永远地沉睡了,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了。而男子静静地站在她的床边,看着珠帘缦纱之后女子再无血色的容颜,他微微地笑了,笑得格外妖孽,那双眸子里满是波澜翻覆,他缓缓开口,声色惑人,他说:“念白,你睡着了,我也不会去叫醒你的。”

    正如那天,夏侯和风看到站在河边的红衫男子的那一刻,他听到了那个男子静默地喃喃了几句,“念白,我是不会去找你的。”

    因为他想薛念白早就已经明白了,他这个妖尊从来都不会真的对一个凡人产生太过的情感,他也不想要像魔尊胥萧华那样铭心刻骨的让自己痛苦一世不化的执念。所以,他会选择遗忘她。

    可是,他却发现自己放不下的唯有当时对君容的厌恶。因为没有他来找自己,那么那个女子就该活得更久一点,看看这个世间更久一点。

    如今看到现在的局面,于子默也倒是觉得十分的有意思。当时的宿萧鸾成为了现在的宿离,还浑身隐隐地充斥着些许魔气,而君容则是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凡人,就连魔尊的麾下也因为魔尊参杂到这件事情之中。

    那时所有的人都变了,那没有变的人又该怎么办呢?

    他们到了最后只能在时间中随波逐流,真正成为这个世上最孤单的人。

    “我倒是没有想到过真的会有宿仙的存在。”夏侯和风挑了挑眉,微微笑着说。

    “那现在看到你所觉得好奇的宿仙就在你的面前,那又是什么感觉呢?”于子默不禁怪地问。

    夏侯和风装作思绪了一下,又朝着走在前面的宿离那儿看了一眼,这才悠然地开口道:“原来是这样……你接近我的目的就是因为想要杀了她?那其实大可不必这样……”

    “不,你弄错了。我不是想要杀她,我只是想要看着她被现世所折磨。她不知道那些事情,可是所有人却偏偏都是为了她,真是可笑。”于子默冷冷地眯了眯双眼。

    “对了,你说的那个君容上仙,是死了?”

    “死了?”于子默的嘴角笑意颇深,“如果说死了,那她现在就不会有心思呆在这里了。正是因为那种可笑的执念,才会让她有新的痛苦产生。因为……她的爱人的记忆里,根本不会有她。而且,我会看着那个人把她重新送上绝路的。”

    于子默忽地朝着反方向走去,放在一旁的手轻动,带起一丝微风,风过无痕。而夏侯和风也跟着他往那边离开了,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宿离的背影,眸子里略是有波动闪烁。

    “这个院子里怎么都是杏花?”夏侯静柔突然走到宿离带路的另外一边,意外地闯进了一个庭院里面,却入目的满是杏花飞舞。

    宿离的脚步顿了顿,但很快便轻笑说:“是啊,可是我喜欢。”

    “你喜欢?这些是你种的?”夏侯静柔蹩眉开口,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极其不喜欢的事情。

    宿离正巧是在回头准备看看身后的那两个人,可发现他们竟是都不见了踪影,心下生出了一丝别样的情绪。听到夏侯静柔所言,她才猛然转过头来,微微摇头道:“并不是,这是疏伝种的,一直都在……”宿离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说到一直都在的时候,甚是感叹。当年的他,也是为了自己,才去寻来了一片杏花林,才为自己在仙界种下了更多的杏花树,才在做了裂仙境的那刻将里面变成了杏花的世界。

    可是,他不知道。杏花代表的意思,更加爱上杏花的原因,已经在见到他之后慢慢改变了。因为对他的爱,只能是淡然若水,永远都只是淡淡的爱。

    也真不知道为何,以前的他可是从来都不爱杏花的,宿离还想,会不会是以前因为她的缘故,才会让现在的他也有了这个兴趣。当然,这只是她美好的想象。

    “是这样,原来四皇子喜欢杏花啊。”夏侯静柔笑着点头。

    “你喜欢他?”宿离毫不避讳地开口。问完之后,她侧过眸去,对着对方的面容,可是刹那间却发现自己眼前的视线有那么一刻的模糊,身体里生出了一种很是异样的感觉。就跟在那一夜一样,奇怪的气息疯狂地窜动着,让人抑制不住。

    夏侯静柔没有感到宿离的异样神情,只是一手捻着一片杏花,面上是骄傲愉悦地说:“我喜欢,怎么,你不乐意?你依旧是正妃,我也没有抢你的位置,这又有何不可?你要知道,他也是一个皇子,妻妾众多不也是寻常之事。况且,明白点说,这可是关系到两国之间的关系,你不会是不知道吧?”她勾了勾唇角,露出深意的一笑,有些满意地看着宿离现在看上去有些苍白的脸色。

    宿离没有回答夏侯静柔的话,半是张着口却仿佛是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一般,额上浮出了一层惫。体内的气息,她如今算是从望婉然的口中知道了,这分明是魔气的聚集,正在要冲破自己的压抑。可是怎么会来得那么突然?

    宿离的眼帘微微垂下,突然想到了于子默和夏侯和风的离开,这才想到了些什么。她忘了一件事,她体内的魔气虽然平时也可能会流露出一些,可是能够这样强有力地催动的人就只有一个——是于子默。

    “你走开……”宿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幽深地说道。她觉得失去了仙力的自己是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住这样的魔气的,而呆在她身边的夏侯静柔就是会成为这个催动下的牺牲品。所以,他们才会离开,才会只留下她和夏侯静柔。

    夏侯静柔不走反进,她说:“你怎么了,莫不是因为我刚才说的让你很不满意?不过,这本都是实话,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看似温雅的公主,而是想要将自己想要的东西得到手,并且是不顾一切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皇兄在来煜华国之前,总是告诉她不要离得宿离和君容太近,但她还是因为喜欢的人而这么做了,她也觉得没有什么特别的。

    宿离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起来,脑海中逐渐陷入了一片混沌,这样下去很快她就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了。保持着最后一丝的清醒,她的指尖用力深深地掐入了皮肉之中,她皱着眉吼道:“如果不想死的话,我说了,离我远一点。”

    “喂,你……”夏侯静柔心生一腔怒意,怎么突然面前的女子就开始变成了这个态度。就在她准备再嘲讽他几句的时候,忽然眼前剩下的只是一道红色的光芒弥漫。

    而红芒出现之时,她看到的面前的女子正是发丝无风自动,嘴角的笑意诡魅至极,长袖一挥便是数道光影闪现,而这个女子正在向她一步步靠近。

    于子默回到了原本的主室之中,倒是神色平静地坐下,笑得悠然自得。

    夏侯和风向外又瞥了一眼,沉声道:“你刚才对她做了什么?”

    “你说那个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游戏罢了。”于子默勾唇,“如果说你是担心你的那个妹妹的话,那你或许可以再去那里把她带走。”

    夏侯和风沉默,也就着他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你是想让这个宿仙去伤了静柔。”这句话他说的肯定。

    “伤或死有很大区别吗?我倒觉得看你的神情,是没有什么所谓的,我以为你带她来只是为了做一个牺牲品的。”于子默不紧不慢地吐露道。

    “这是没什么……”夏侯淡淡地道:“只要结果还是同一个,那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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