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代言情 > 俏春归
    庄韵宁平日里看上去大大咧咧,关键时候说出话来却直戳人软肋。庄宁氏昨夜说就算她怀了胡仕达的孩子也得拿掉,入宫为后,便漏夜想出这个主意,先昭告天下,再逼着父亲庄辽做主,答应她的婚事。

    这事儿确然难住了庄辽。他生平最在意的便是声名,庄韵宁依着他的弱点一上来便给他戴上了高帽子,让他想不答应,都不成。

    但庄辽到底是庄辽,只稍稍愣了一瞬便点头赞道:“没想到我的女儿是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奇女子,只重人品不重地位、富贵。也罢,这样的良人,我是女子都要嫁了。哈哈哈哈哈!”

    周遭立刻有人附和着大笑,好像他说的真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儿。但也有多少人暗中慨叹,摄政王只有这么一个尚未出嫁的嫡女了,若这个都不能入宫为后,试问还有谁家的女儿敢做这个皇后?顾老将军家?听闻顾老将军最后一个嫡孙女也已经许了人了。

    当然更多的是想看笑话的人:“三郡主真是重情重义的奇女子!但不知是谁家郎君如此好运……”

    “他是个书生,世代书香门第,家里也专门让他做学问。”庄韵宁显然也是做了功课的,连胡仕达的身份都粉饰过了,“家里只有一个母亲,虽然穷困,却也腹有诗书气自华,非常的有气度。”

    这句话差点把林婉柔逗笑了。

    庄韵宁编造胡仕达的身份也就罢了,连胡仕达的娘胡氏都说成“腹有诗书气自华”……胡氏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妇,当年穷得过不下去了才把胡仕达卖了。胡仕达还有个哥哥胡仕通,之所有没被胡氏卖了是因为人牙子不要年岁大的,不好管。

    上一世林婉柔跟胡仕达私奔,一直没机会见着胡氏,直等夫妻俩带着儿子胡成龙回医圣府认亲、林孝亭胸怀宽广接纳了他们,胡仕达才将母亲胡氏接到京城。这胡氏瞧见林婉柔戴一朵珠花都会骂她风|骚、就会花钱,买一瓶面脂就说这要是买面能买三斤七两;林婉柔本来也想回京后将朱雀、碧螺并乳娘朱氏一同带回父亲帮忙购置的胡府,却被胡氏嘲讽林婉柔使奴唤婢,是做样子给她和儿子看、故意摆谱呢。

    正因如此,懦弱的林婉柔才不得不只带碧螺一人进了胡府,处处忍让着老瘟婆胡氏,期待着两好换一好,自己对她好能让她也对自己好,老瘟婆却越惯着越过分,明目张胆瞧不起林婉柔当年跟胡仕达私奔不说,还说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让胡仕达早早取个正妻生下嫡子绵延后代。

    胡仕达呢,飞黄腾达后纳了好几个妾也没迎娶胡氏口中的“正妻”,胡氏催得紧了他便说“娶妻要花不少银子”,一句话就能让胡氏讷口,至死再不提娶妻之事。

    就这样一个村妇,竟然被庄韵宁形容成“腹有诗书气自华”,也真是醉了。

    不管她怎样贴金,在场京城权贵还是渐渐明白庄韵宁要嫁的只是个白衣,一丁点儿的富贵和权势都搭不上,所有人便都等着看庄辽的反应。

    庄辽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但说话的语气仍旧保持良好的风度:“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明儿让我见见这位公子,好好跟他聊聊天,再商定成亲之事,如何?”

    庄韵宁却不答应:“凤冠霞帔没有穿两次的,女儿今日穿了,父王就别让我脱了吧?女儿想跟父王一同大婚,双喜临门。”

    左右贵胄虽然每个都不敢说话,但心里头再没一个喜欢庄韵宁的,有的庆幸自己没生出这么一个女霸王来;有的暗戳戳判断王府对子女只生不养,更不曾好好教育;有的还想起当年的庄宁氏来,心里耻笑到底是亲母女,还青出于蓝又胜于蓝呢!

    庄辽也意识到这事儿拖得越久,于王府的声誉越没好处,便让庄鸿远等几兄弟好生待客,他自个儿将身着大红嫁衣的庄韵宁带去书房说话。

    庄韵宁初时还不肯去,非逼着庄辽此刻便给大家一个说法,到底是不是嫌贫爱富的俗人。庄辽是为了自己的声名连嫡长子都能利用的人,此刻别人家父亲都得气疯的时候居然能笑着去哄庄韵宁:“先皇起兵于鲜卑,你的身上也流着一半儿鲜卑的血液。是以若你想从鲜卑之礼自选郎君,只要人品上佳我自然答应。只是有些话我要交待于你,咱父女两个去书房细说,不要影响叔叔哥哥们吃酒。”

    “您答应了!”庄韵宁抓住庄辽话里直言片字所表达的意思,欢欢喜喜大声喊了一句特地让大家知道。在场的男人们虽然心里没有几个瞧得上庄韵宁的,但还是有几个会拍马的说着“摄政王的气度心胸果然不同,难怪能被先皇所托付”、“摄政王不慕富贵,不忘根本,果然是人中楷模”之类让人肉麻的赞扬话。

    但所谓“楷模”,都只是能够放在台面上的样子,进得书房之后,只剩庄辽和庄韵宁父女两个之机,马上王爷庄辽立刻黑着脸将庄韵宁嘴巴捆住,撩袍抬脚便踹向其小腹!一声都不能坑的庄韵宁立刻像是麻袋一样被重重的摔到墙上,再重重的跌落在地。

    “我怎么会生了你这样一个贱货!”庄辽用只够屋内庄韵宁一人听见的声音骂了一句,随即上前对着庄韵宁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只是只打身上不打脸面,就连庄韵宁被打得吐了血,那血也只被捆在嘴巴上的丝绦挡住,只能生生的咽回去。

    如此无声的暴打场面持续了好一会儿庄辽才用脚踩着庄韵宁的胸膛恶狠狠问道:“还会不会在人前逼我?”

    “……”

    已经被打得只剩半条命的庄韵宁哪有本事说话?只满脸是泪的一个劲儿摇头。她早听说最受宠的大哥小时候曾被父亲用竹鞭痛打过一次,鞭子都打断了,也听说父亲跟着先皇南征北战之际,有次吃败仗出逃,父亲要母亲将一岁多的大哥丢下战马免得成为逃命的累赘,是母亲庄宁氏拼了性命抱住长子,才让庄鸿远活到现在。

    这些她小时候听庄宁氏的乳娘何氏提过,她都不信,她从来都觉得她的爹爹是最温柔最有父爱最有风度最不会做错事的人,后来何氏抱病而亡,更是再也没人提过。

    千思万想间,嘴上捆着的血腥味十足的丝绦已被庄辽扯掉,那张年轻时好看得万里挑一、现在已过不惑之年俊得越发有味道的脸孔瞬间凑近了自己。庄韵宁被这张脸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躲了一躲。

    下巴却被庄辽恶狠狠捏住,力道刚刚好,能让庄韵宁感觉到疼,又不会留下痕迹:“你要跟谁过日子,便跟谁过日子,哪怕他是阿猫阿狗我都不在意。但我有两个条件……”

    “嗯嗯,”庄韵宁想点头,一动之间下巴却被庄辽捏的生疼,眼泪止不住的流了满脸,要拼尽全力才能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但庄韵宁不怕,父亲准她跟胡郎在一起了呢,“我都答应。”

    “第一,他只能招赘入府,像儿媳妇一样被王府管束——瞧见你大嫂二嫂了吗?他们在王府什么样子,你那‘正直善良’的好夫君便是什么样子,不许出去给我丢人惹祸。”

    “好!”庄韵宁自然是答应的,她想跟胡仕达在一处,却不想跟着胡仕达出去受苦。而胡仕达自己也曾表示过,他虽是男儿,但为了心上人愿意入赘,自己骗他已经怀了他的骨肉,他也表示过男人该有责任和担当,既然庄韵宁有了孩儿,他便誓死都不离开庄韵宁,一生一世的守着他们。

    “第二,他终生不能入仕。这是爹为你着想,男人入了仕途,那心难免就野了,三个五个女人都想要,也有本事要。更有可能反过来对付咱们摄政王府。”

    这事儿庄辽其实是最有发言权的。庄宁氏倒贴下嫁,还散尽金银帮他爬到能跟先皇接近的位置,那刻着他耻辱的怀朔宁府早已在战乱当中飞回湮灭,庄宁氏十几年前生下庄韵宁后,也再没生育过一个子女,因为根本就没有机会。

    “女儿答应,”庄韵宁虽然挨了打,也暗叹到底是自己的亲爹,跟自己想到一处去了,“女儿只想将他养在身边,对女儿好,不想让他当官。”

    “如此甚好。”庄辽恶狼一般的神色变脸般恢复到平日里的“楷模”形象,宽厚的笑着用手指擦了擦庄韵宁嘴角的血迹,“你就别出去了,我就说你害羞。那个胡仕达在什么地方?”

    “他……”庄韵宁目光闪烁,“就在宾客当中……今儿趁乱我让他进来了……”

    “就是说,方才你的一番做派,都是做给他看的?!”庄辽的变脸频率如同夏日的天气。

    庄韵宁忙道:“没有没有,他没法子进来,只在大门口宴席上跟吃酒……”

    “好,我派人去找他,”庄辽这才点头,“一会儿会有人给你送药来,林医圣最新研制的如意丹,吃过之后你立马能生龙活虎跟你的胡郎成亲。你不是想跟爹爹双喜临门?就在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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