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青青没好气的瞥了父亲一眼,便不再理会,目光看着周遭,形形色色的人从身边经过,铺子大门敞开准备迎接客人,小摊贩高声吆喝,香的、臭的、生的、熟的,也有糖圈儿、麻花卷、投壶、套圈圈等吃的、玩的、好看的,热闹的市集中应有尽有,还有那捂嘴一笑的小姑娘站在摊子前挑珠花。

    “爹,那个包子看起来很好吃。”皮薄馅多,都能瞧见里头肥滋滋的肉了,好想咬一口。

    “饿了?”

    “早饿了。”司徒青青摸摸扁扁的肚皮。

    “想吃几个,爹买给你。”司徒空空就这么一个女儿,饿着谁也不能饿到她,她还要长个子呢!

    “先买十个吧,爹吃四个,我、小风、豆苗吃两个就管饱。”

    “你们只吃两个够吗?多买几个无妨,爹今儿刚赚到银子……”他话一溜出口就暗喊糟,极力摆出父亲的威严。

    但是,太迟了。

    “爹呀,要买包子前先把银票给我,让女儿动手抢就难看了。”她光明正大的伸手要钱,笑得贼兮兮的像只狐狸。

    “大街上不方便,回家再给。”司徒空空就不懂了,他怎么生了个钱精,银子在他身上决计留不住,全入了她的小手。

    “不行,迟了生变,我讨厌看到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飞到别人的银袋里。”司徒青青瘪着嘴,杏眼一眨,可怜兮兮的瞅着父亲。

    他的软肋便是女儿,心马上软得一塌糊涂。“好好好,给你。”

    “谢谢爹。”没急着看红封内包了多少两银票,她先把银票收好,财不露白,以免被坏人盯上。

    瞧女儿笑了,司徒空空也跟着疼宠的一笑。“你喔,都快十四岁了,还像个孩子似的,不过想想我认识你娘的时候,她还不到十岁。”

    买了包子,两父女边走边说起了往事。

    言素心打小就文文静静的,不敢大笑也不敢大哭,一个人在小书房里画着兰花,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和司徒空空不是一见钟情,两人还曾相互生厌,因为他常常欺负她,弄坏她的画,所以她最讨厌的人就是他了,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最好老死不相见。

    有一回她被他气得心疾发作,差点断了气,他慌得手足无措,惊觉她对他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他想办法救她,为她寻药,找来神医医治她。

    “然后你们就互相喜欢上,非伊不娶、非君不嫁?”司徒青青深深觉得娘亏大了,嫁了个神棍丈夫。

    “错了,你娘叫我滚,说她再也不想见到我,但我知道因为她的病,她没什么朋友,所以我一得空就闹她,闹着闹着,她就想到外面看一看,我就说:‘跟着我,我带你出去。’”

    他们一开始根本不是私奔,只是相偕游玩,大家都误会了,可是两家人的反对却让他们走在一起,被逼得无处可去时,一方面也是为了治病,他们干脆遁入无忧谷,一住就是十年。

    “师父没有赶你们走?”司徒青青惊讶的问道。师父喜静,人多总让他心生烦躁,没想到竟然一次收留了两个人。

    “他赶得可凶了,我便和颜悦色的对他说,再啰唆就烧掉他那片药田。”然后他就安静了。

    “爹,你好卑鄙,这是威胁……啊C痛。”又弹她脑门,坏爹爹,师父的药田是他的命根子,他可是花了十余年悉心照顾的。

    “不卑鄙哪来你司徒青青,你娘那身子能跟我们在外奔波吗?”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目的达成就好,管他用什么方式。

    司徒青青想了想也对,师父那人臭毛病太多,不用非常手段哪能镇得住他。“爹,包子真好吃,肉是甜的。”

    “好吃就多吃点,过两天我们就要离开了。”会有一段时间吃不到李记包子铺刚出炉的热包子。

    她咬着包子的动作忽地变慢,偷偷瞥了爹一眼。“爹,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搬来搬去的?”

    搬得太快了,她都交不到朋友。

    司徒空空脸色一黯,微露苦笑。“等你及笄吧,爹为你找一门亲事,一旦嫁了人就好了。”

    天下纷争皆为凤命,若凤命不再护佑,还会有人来抢吗?

    “爹,我不嫁,我若是嫁人了你怎么办?”爹只有她一个女儿,以后他老了谁照顾他,谁为他送终?

    他笑着轻抚女儿的头。“我回无忧谷陪你师父,让他一见我就烦,整天喊着要把我做成长生不老的药人。”

    “爹,人家跟你说认真的,你倒是开起玩笑了,大不了不嫁人了,招个赘婿。”说完,司徒青青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

    招婿?司徒空空想着想着不由得笑了,看着女儿的眼神满是宠爱。“爹的青青长大了,你娘若是看见了,一定很高兴。”

    第四章凤凰破壳而出(1)

    出了镇,司徒父女俩朝镇外竹林走去,日头不大,几里路的路程走来并不累,秋风徐徐吹来,带来一股凉意,桂花的香气隐隐约约。

    “爹,那里好热闹,是不是有市集?”司徒青青方才忘了买系发的红绳,刚好可以挑几条来用。

    顺着女儿所指的方向一看,司徒空空哑然失笑。“青青,那儿是我们住了八个月的竹屋。”

    本来能挨到年后,偏偏出现了变数。

    “咦!真的耶!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哎呀!竹屋住不下啦!他们肯定找错地方了。

    “问你呀!”这迷糊丫头。

    “问我?”司徒青青一脸茫然。

    “你是不是答应过别人什么?”她一向不懂得藏锋,很容易得意忘形,一遇到医术一事便侃侃而谈。

    “有吗?我想一下……”她偏着头,模样喜人,湖水浅浅般的眸子映出狐狸的狡色。

    “啊!不会吧,他真把人带来了,他不怕我把人给治死了吗?”

    “他是谁?”司徒空空明知故问。

    “欧阳溯风。”除了他没别人了,那个阴魂不散的讨厌鬼,而且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出现,这不是膈应人吗,那他们到底要不要走呀?

    “司徒姑娘,我照约定来了,你要的冰心蟾蜍我也带来了。”欧阳溯风将三寸见方的玉箧往前一递,玉箧薄得能瞧见内含之物。

    看着他,司徒青青的小脸倏地一皱。“你怎么真的来了,我才十三岁,不是三十岁,你真相信我会治病?”她只给自己人看病,旁人她没把握。

    “既然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只能赌一赌了。”再拖下去只有等死的分,寒冰掌的毒已漫向四肢内腑,眼看着就要攻心。

    “万一我把人治坏了呢?”人命关天,不可轻忽。

    “太……我这位朋友说了,生死由命,曾有一名相士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五岁,如今他二十三了,多活两年、少活两年他早已看破,只求死前不再受寒冰之苦。”欧阳溯风说道。

    “那我……”试试看好了。

    “你们带那么多人来是想抄家不成,我们屋子小,怕是容不下各位贵人。”不染纤尘般的天人再度降临,不见细纹的温玉面庞似是散发着光泽,轻易地教人自惭形秽。

    “道长,我们会在一旁另行筑屋,绝不会打扰府上诸位。”欧阳溯风一扬手,百名做平民装扮的铁骑卫纷纷散开,就地取材盖起另一间规模更大的竹屋。

    “你让我女儿治病就是骚扰,她才疏学浅,恐怕难以担起重任,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司徒空空一看到马车上四爪金龙纹饰便毫不客气的赶人,他就是不愿女儿和皇室中人有所接触。

    “如果有人能治的话,在下也不会路途迢迢的赶来,对马车上的人而言,他只想死得有尊严点。”而不是全身冻成冰柱,狰狞而亡。

    “治了又如何,他最多再活两年。”天命已定,无法更改。“就算只能多一天,谁不想活着。”

    欧阳溯风这话说出了司徒空空的心声,是呀,就算只有一天,他也希望妻子活着,让他看得到、摸得到,感受得到她微弱的呼息。“罢了,就让青青试一试,也许能让他多活几年,世事无绝对,应天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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