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将军府少爷受伤的消息便满城皆知了。

    当然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了太后的耳朵,再如何惋惜,毕竟是公主之躯不可能生生嫁过去守活寡。

    就这样,驸马人选理所当然就落到了陆嵩头上。陆嵩很高兴,公主也很高兴,皆大欢喜。

    “爹,府里口风可不严。如今满城风雨,今后我如何做人。”檀双懒懒躺在榻上,声音里尚残留着些许伤痛之后的虚弱。

    “我觉得甚好。”

    老莫摸摸胡须,眼里透着关心,话却说得毫不含糊:“也免你花红柳绿四处缱绻,反而来得轻松。”

    这话那叫一个语重心长言辞恳切,檀双翻一个白眼,不无遗憾,毕竟从此以往再也没有撩妹的机会了。

    “听说黄公子的一个侍妾死于非命?”檀双问得不经心。

    老莫眼神一挑:“还有给宝儿送信的小厮,也暴毙而亡。”

    很明显,这是道魍的手段。他一向,不给自己留把柄。

    门外传来罗管家的敲门声:“老爷,宝儿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

    老莫还未吱声,檀双便哑着嗓子急急召唤着。

    老莫斜他一眼,颇不高兴,看样子他倒是比自己还激动。也罢,毕竟此次宝儿所传消息非比寻常,如若能和隐灵派达成同盟,那么离他们的目标便更进一步。

    “少爷!”

    一进门,望见薄被覆体面色虚弱的檀双,仲宝儿任是堂堂七尺男儿,也忍不住双眼发红。他家少爷,这是遭了多大的罪!

    都怪那个小柒!虽然老爷少爷没有细说其中详细,但他明白,此事与那琴谱脱不了干系!那日陆府大少爷亲自上门,那神色看着就不像是来把酒言诗的。

    自那日后,檀双才蒙此一劫。都说是他家少爷贪恋女色行事苟且才招来祸端,他清楚的很,这必定是那陆嵩搞得鬼。

    “宝儿,你不必担心。我已无碍,只是受伤罢了。”檀双望他那悲伤难以自持的表情,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了。

    “是,少爷贵体必受上天庇佑,定然无事!”

    仲宝儿这话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檀双,如此奇耻大辱,别说是少爷,连他也感到难以启齿无法承受。

    “你……有没有跟小柒说什么?”

    仲宝儿低下头,略显别扭:“没有。”

    他不明白,少爷如今已是这样一幅身体了,为何还特意瞒着小柒,莫不是他还想着日后娶她不成?

    不对不对,少爷若是娶妻也是名门闺秀,断断不可能是小柒。再说府里还有一个涟洏,莫将军也早有嫁娶之意不是?

    看仲宝儿一会点头一会摇头,檀双被逗笑了:“宝儿?你在念经?”

    仲宝儿察觉自己的失态,脸一囧,扯开话题:“我走时碰见了小柒,看她样子像是有话问我……”

    想象着她失落的眼睛,檀双感到愧疚,他答应过她的,却食言了。

    “那你怎么说的?”

    “我……我什么也没说……”

    檀双无奈扶额,真是个榆木疙瘩。明明只让他不要提自己伤处,哪里叫他避而不见。这样一来,她岂不是还不知道自己不能如约上山看她?

    仲宝儿补充道:“不过后来小柒好像去找隐掌门了。”

    檀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管得住子黔的嘴,却忘了她还有一个隐师父。

    头疼……那他日后如何在小柒面前抬头。不过,小柒知道什么是阉割,什么是太监,什么是守活寡吗……

    “你们两个聊够了没有!”

    老莫突然插了这么一嗓子,言辞愤懑满脸阴郁。要紧事不谈,但是绕着个野丫头问长问短,他都替檀双害臊。

    “将军恕罪!”仲宝儿吓得噗通一声跪倒,急急请罪。

    檀双也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老年人正虎视眈眈,挑挑眉,终于安静了。

    “怎样?与隐掌门所议之事如何?”老莫单刀直入,迫切想知道答案。

    “回将军。”仲宝儿这才收拾心情,禀告要务。

    “隐掌门与几位长老十分看重此次盟约,不过看样子似乎对少爷的身份略有疑虑。虽然面上应允了,但是也未给出明确的回复。只说……”

    “说什么?”

    “说来日方长。”

    老莫冷哼一声,虽是愠怒但也带着些许赞赏:“这隐阜,倒是不简单。”

    檀双不置可否,回问道:“宝儿,那玉佩你可给隐掌门看过?”

    “给他看过,不然恐怕连会见也是难事。”说着,仲宝儿从怀里摸出一块通体紫透的玉佩,双手呈递。

    檀双缓缓接过,目光触及此玉,眼里波澜万千明暗交叠。

    这玉,是成贤的玉,史上留名“成贤公子”。他是前太子的陪读,聪颖绝世。若不是那一场帝位之争,若不是太子早逝,他本该是当朝最年轻的太师。

    而这玉,乃先皇所赠。举世无双,独一无二。连曾经的太子——憷黎也徒有羡慕之意,从未得到过。

    成贤的父亲本是先皇的第一位老师,满腹经纶,有通天遁地之本领,只可惜贤者命不久矣。他父亲过世过,先皇感念师恩,又念他幼小,便有意让他子承父业匡扶太子,做了陪读。

    而他也不负皇恩,年纪虽小却悟性极高,虽仅仅年长太子憷黎二三岁,却以少幼之龄才华横溢而冠绝京城。

    待到憷黎六岁,他九岁,那年他不只做了太子的老师,更是他的挚友,亲人。

    憷黎敬他,他护憷黎。二人才识相当年龄相仿,不仅没有师生芥蒂反而惺惺相惜,情同手足。连当时的圣上也对他颇为喜爱。甚至在外族进宫献宝时,将那天下仅有的美玉赐给了他,当然,这玉还有一个名字“紫玲珑”。

    他等着憷黎长大成人,早日登上帝位,那既是他效力朝廷大展宏图的大好时机,也是父亲临终时最有分量的托付。

    然而,这一切都在一年后那场夺位之殇中,灰飞烟灭。

    谁都没有想到,那个逼死先皇毒害太子陷害忠臣的罪大恶极之人,居然是一个打入冷宫的妃子,一个既无背景也无势力的女人。而最终乱象之中登上帝位叱咤天下的,则是这个妃子的独子,一个绵软懦弱毫无帝相的毛头小儿。

    也就是当今的皇上,憷洵。

    如今,世人的字典中,太子暴毙,成贤公子已死。天下,是憷洵的天下,是道魍的天下。

    往事沉痛似在昨日,檀双垂下眼眸,指尖泛白,下意识将这块玉佩握的更紧:“他为什么不相信我是成贤?”

    仲宝儿愣怔片刻:“这倒没有提起,不过隐掌门说总有机缘再见,听说成贤公子好一口酒,日后定要讨酒来喝。”

    老莫哼了一声:“这话倒也无不妥,只是听不出是何意图。”

    “他是在试探。”檀双勾起双唇,收起手中玉佩,浓眉拢出的一点不安才逐渐散去:“他怀疑,就代表他可能相信。”

    继而转过头来,笑了:“你们忘了?成贤若是喝了酒,脚底那颗胎记会变成红色。”

    被这一提点,老莫与仲宝儿对视一眼,立刻想起来了。

    檀双这才默默躺下去,不再言语。他只是介意一点,隐阜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他认识成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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