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皇上。.”一行人随即作揖,恭送皇上离去。

    暖阁里几位太医在柳至衍的命令下,先行离开。柳至衍本是要留下,却在花世泽上前说了几句话后,神色微变地匆匆离开。

    柳艾起身便幽幽地道:“侯爷暂且在这儿歇息吧,长公主一醒,我会先告诉你的。”

    “真不是毒?”

    柳艾顿了下,咬了咬唇。“理该是毒,但最终反倒是出了好的脉象,我怀疑有人以示警的手法,添了微量的巩固,而其毒有强心之效,反而对了长公主的病征,只是剂量微重,导致长公主承受不住厥了过去。”

    “所以母亲确实无恙?”

    “确实无恙,但要是再受一回,我就无法保证。”换言之,是要他尽可能地让长公主待在威镇侯府里养病。

    她垂首等待许久,等不到下文,怯生生抬眼,就见他不掩怒气的目光正瞪着外头,而他的脸色异样的苍白,不及细想的,她探手诊他的脉,脱口道:“你受伤了?发生什么事?”

    难怪她刚刚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原来是从他身上来的。

    花世泽收回目光。“中秋宴上,有刺客夜袭,我分了点心神,受了点伤,不碍事。”

    “不碍事我就不会闻到血腥味。”她查探他身上,就见右边肩胛处的衣裳被划破,她瞧了眼,见那伤口已经见骨,不禁拉着他到一旁榻上坐下,忍不住酸他一句。“都已经见骨了还不碍事,还真是铁打的汉子呢。”

    桌上还搁放着太医未带走的药箱,她翻找着,找出干净的布巾和金创药,回头解着他的衣襟,一扯下,她的脸微微地烧红着。.

    虽说她是个大夫,但她从未诊治过男子,甚至根本不曾见过男子裸身,目光掠过他刀凿似的胸膛,赶紧专注在他的伤口上。

    第八章后宫暗潮汹涌(2)

    花世泽面无表情地任由她包扎伤口,淡淡开口问:“你可诊过皇子的脉?”

    柳艾手上顿了下。“没。”

    “昨儿个五皇子也发病了,呕吐、腹疼、高烧不退,虽说今儿个烧已退,然却呕出血来,你认为,这是什么毒?”

    柳艾快速思索着。“很多毒都会引起这些症状,可是家父已说过,没有毒征。”指的是并没有出现中毒的脉象。

    “你也认为不是毒?”

    “宫中药材有所管制,想从宫外带入也不容易,可有先从御膳房着手?”

    “皇子们的膳食是由后宫的厨房另备。”

    “……那是否查过这其间接手过膳食的宫人?”

    “膳食日日都由不同人准备,不同人送进各殿。”

    柳艾听闻,头痛地替他拉妥衣衫,目光却不住地落在他的胸膛,干脆闭起双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宫中近来有人私语,正是因为皇上逆天登基,才教皇子遭此灾祸。”他哼笑了声。“简直是笑话,皇上登基是先皇遗诏,假得了吗?”

    柳艾待脸上热度稍退,吸了口气问:“皇上登基后,可有换掉大批宫人?”

    “当然有。”

    “那么,就从有品秩官阶的宫人们先查,连内命妇也别放过。.”

    花世泽蓦地抬眼。“你指的是——”

    “我大胆认为有人刻意在后宫兴风作浪,让后宫嫔妃为一已之私谋害皇子,制造混乱局面,让皇上疏于防备祁王。不知我如此猜测,侯爷认为是否太过?”后宫嫔妃为争宠,平常就已是龃龉不断,要是有人在耳边造谣生事,后宫想若出事端还怕难吗?

    说穿了,后宫嫔妃就跟一般家宅后院的姨娘没两样,为了母凭子贵,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干得出来,她在柳府看多了。

    花世泽目光如炬,不敢相信她竟能将朝堂间的情势看得如此透澈。

    “至于皇子们身上的毒就让我来查吧。”这事不光是为了他,为了长公主,也是为了自己,万一真是柳葳那蠢蛋遭人煽动,她也得趁早善后,总不能让柳葳将那把火给烧到柳家身上吧?

    “……你想要什么?”

    柳艾笑了笑。“侯爷未娶妻也未纳妾,对不?”她想,她在这个人面前也不需要太过伪装,横竖最难堪的模样都被他瞧见了。

    花世泽微扬起眉。“所以——”

    “明年我就及笄了,我不希望让嫡母随意找个人配了我,所以……”要她自个儿提亲事,实在是太出格,但只要当作交易就好。“我希望侯爷可以纳我为妾,主动上柳府表明纳妾之意。”

    花世泽噙着似笑非笑的笑意,难以置信她竟大胆地自主亲事。

    “侯爷,这是一桩交易,对你有益无害,绝对不会有任何损失。”怕他不允,她卖力鼓吹着。“要是纳我为妾,长公主有我照料,侯爷就能心无旁骛地进行手上的要务。”

    “听起来,我似乎占了你很大的便宜。”

    “谁要我是个人微势薄的庶女呢。我呢,并非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只是太想离开柳府,逃脱我的命运。”柳府后院姨娘争斗,可怜她连姨娘都没有,从小就得看人眼色过活,为了活下去她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其中就以医术与骗术最为精湛。

    她学医,是为了有一技之长,而骗术,不先骗过自己,如何骗别人?她骗自己可以过得很好,她骗自己什么都不要,只求活下去,久而久之,她就真的只为活下去而盲目地活。

    如今有机会可以为自己真正地存话着,她为何不争。

    “威镇侯府不会是个好选择。”时局正乱,天晓得往后会如何。一旦皇上有了差池,威镇侯府将会首当其冲,而身为暗卫之首的他,何时会出事,任谁都说不得准的。

    柳艾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那倒是,侯爷天性冷情,不是个好相与的,但是只要有本事替侯爷分忧解劳,侯爷是不吝于打赏的。”她明知他提的是威镇侯府在朝堂上险恶的处境,甚或是他并非明面上的闲散勋贵,却偏是不接。

    花世泽笑了笑,欣赏她聪明地顾左右而言他,却又能拐回正题。“赏,只要你说得出口,我就能给得起,但是,你要是毫无进屏呢?”他带了点坏心眼道。

    “不可能的,我一定会找出答案的。”她绽放连自己都不自觉的灿亮笑花,只因她知道,他允了。

    “那么且让我看看你的表现吧。”既然她执意当扑火的飞蛾,他也爱莫能助,不过要是此生有她作陪,似乎是件颇有乐趣的事。

    两人达成协议,待长公主清醒回威镇侯府后,她提议自己暂且搬回柳府。

    “为什么?”不是嫌柳府是龙潭虎穴,还急着赶回去。

    “因为我想来福了。”她笑得皮皮的。

    事实上,她要进后宫打探消息,自然得要让柳葳对她有基本的信任,而挑选在长公主出事后回柳府,绝对是个再好不过的时机。

    花世泽没追问,尽管这是他第二次听见来福这个名字。在与她约定每晚戌时一刻在交泰门外的桥亭相见后,便让颜奎送她回柳府。

    每隔三日,她会进威镇侯爷替母亲针灸,那时,他不见得见得到她的人,但每晚戌时一刻,他俩必在桥亭上相会,每每瞧她走上桥亭那小心翼翼的神情,分明怕着却又不愿显露的倔强,教他好气又好笑,等着她何时开口央求他换个相会处。

    然,她倔得吓人,从未提过。

    每日听着她打听的第一手消息,看着她描述时,时而凝重时而打趣的神情,他的唇角随她的情绪起伏毫不自觉。

    在他面前,她从不隐藏真实的自己,几分傲气几分大胆,这样的她,很好。

    倚在桥亭栏杆,北风刮得他的大氅猎猎作响,也刮得他手上的狐裘随风飞扬。天候入冬了,他却发觉她穿得太过单薄,襦衫虽是干净却显旧,连件裘衣也不曾搭上,看了几日总是那件缠枝绣花夹袍,所以今儿个他特地带了件狐裘。

    然而眼见已过了戍时一刻,依旧不见她的踪影,他不由得望向交泰门的方向。

    交泰门是通往后宫的最后一道门,是他无法踏入之地,之所以约在此处,正因为从这里望去,只要她踏出交泰门,他便能瞧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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