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在王将军和薛将军这两位,察觉到林将军那隐藏在赤诚真挚面皮下的利用之心后,看似一如既往地亲近热络,实则慢慢疏远淡泊起来的姿态,并没有瞒过这些人。

    因此,在得知许多家族都摩拳擦掌,一幅“只待时机到了,就会下场”的架式。而,不论王将军,抑或是薛将军,以及这两位身后所代表的家族和势力都按兵不动,并不打算掺和到里面的消息后,这些大佬就立刻明白了这两位的选择。

    ——不会锦上添花,却也不会落井下石,只是保持着一种“围观”的姿态。当然,他们并没有“坐山观虎斗”,再趁机捡便宜的想法,而是真正地惦记和林将军曾经从“同一个壕沟里爬出来,为对方两肋插刀,也再所不惜”的兄弟情谊!

    如此一来,薛玲的任务就重了。不仅要时刻关注林家的消息,尤其,盯紧林偻罗清婉这两位,还得捎带上顾家,或者,应该说是顾美美的消息,更甚至,还得将陆雪瑶也放在自己眼皮子下,以免一着不慎,被这三位联手坑了,那才真是连哭都找不着地儿!

    是的,自从大院里出现了顾美美“倒贴”江景成的流言后,很快,就被人曝出顾美美和江景成是天造地设的良缘!

    ——简单地来说,就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的现实版。

    顾美美五岁那年,在逛庙会时,和家人走失。在差点就被人拐卖的情况下,被跟朋友到京城来玩的江景成救了出来,并一路护送回顾家。之后,这两位就一直书信往来,做了十来年的笔友,对彼此的性情喜好,虽谈不上什么了如指掌,却也有五六分。而,也是这五六分,铸就了两人在京城的再次相遇后的相知、相惜和相爱经历,最终,携手步入婚礼的殿堂。

    这样一对破除万难,终成眷属的有缘人,谁舍得再往他们身上泼脏水?

    陆雪瑶和江浩羽这对“有情人”,就是这个时候,暴露在众人面前的。

    “听说,陆家丫头3岁识字,6岁读诗,9岁就发表文章,12岁出了第一本书后,往后的每年都会出一本到两本书……”

    “嘶!这丫头,就是戏文里唱的‘文曲星’吧?只可惜,投错了胎,若是男儿身,在旧社会,指不定还能考个状元,封候拜将!”

    “别打岔,我还没说完!”率先出声的大妈,不满地瞪了接话的那位大婶一眼,忍了又忍,末了,还是忍不住地吐槽道,“大领导都说了,这生儿生女一个样。再说了,这妇女不是也能顶起半天边?如果是我家闺女有这能耐,我一定不会让她早早就嫁人……”

    “这女人哪,早晚都要嫁人,这早嫁,不比晚嫁得好?”就有人出声反驳,“早点结婚,早点生娃,然后,将娃丢给老人带,自个儿不就能将全部精力都放到工作上?这样一来,说不准,还能干出一番大事来呢!”

    “说得轻巧!”大妈撇撇嘴,“都是当妈的,你们说说,换了你们,能轻易就舍下娃吗?那可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再说了,我们这些人,谁家里没五六个儿女?给老大带了娃,等到老二生娃后,是不是也要给老二带?那老三、老四和老五呢?”

    “对对,是这个理,带娃多累啊!要我说,现在这些年轻人赶上好时候了,怀娃生娃都能请假,还有各种补品吃,坐个月子,就是两家人侍候。哪像我们那个时候,怀孕到最后一天都在地里干活,生在地里都是正常的,能坐上半个月月子,就算婆家疼人了……”

    “累一点,如果儿子媳妇体谅,也还不错。就怕儿子媳妇都觉得咱们将娃带得跟他们离了心,当面说好话,背后里到处跟人瞎嘀咕!”

    眼见,话题越来越歪,最开始出声的那位大妈,忍不住急得跺脚:“我说,你们还要不要听?”

    “要!”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婆媳、姑嫂、妯娌之间的恩怨情仇,那还真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最最重要的是每个人家里的情况都大同小异。

    这种情况下,与其继续和人喋喋不休地抱怨一通。到最后,心情不仅没能得到缓解,反还越发地郁闷气恼起来。回到家就忍不住摔摔打打,一不小心就又和媳妇吵嘴争架,不慎让儿媳告了歪状,离间了自己和儿子的母子之情,那岂不是连哭都找不着地儿?!

    “你们知道,那陆家丫头的外婆,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吗?”大妈一脸的神秘,将众人的胃口全部掉起来后,才慢悠悠地道,“孙家。”

    众人一头雾水,不明白孙家是哪儿的豪门望族。

    而,大妈也没继续“卖乖子”,直截了当地挑明:“港城豪门。”

    “嘶!”众人齐齐倒抽了口冷气,眼里满满的羡慕嫉妒。港城啊!那可是闻名世界的大城市,论起豪门望族的繁华奢靡,远不是那些所谓讲述豪门恩怨情仇的电视剧演绎的内容,就能描述清楚的。

    挑捡着讲了些自己从其它人那儿听来的港城豪门生活现状后,大妈又在众人那一致的赞叹艳羡神情中,继续道:“陆家丫头从小就被送往港城,和孙家的几位千金同吃同住。除了学习琴棋书画这些大家闺秀必备的课程,还要学习插花、化妆、服饰和美容之类的东西,反正五花八门,每一样都要会一些……”

    众人纷纷一幅“懂了”的了然,确实,八十年代后期,随着港城文化传入内地的那些豪门和明星之间的恩怨纠葛,让她们吃足了瓜的同时,也对港城贵夫人那看似悠哉惬意的生活表相下,掩藏着的种种勾心斗角、龌龊算计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怪不得,这陆家丫头放着港城豪门夫人生活不要,非要上赶着嫁江家小子,原来是不乐意趟豪门那滩混水!”

    “啧啧……也就是陆家丫头年轻,才会相信什么爱情重过天的说法;了我们中的任何人,有这样的机缘,谁会死守着一桩有爱情,却没钱没势没地位的婚姻?”

    “谁年轻的时候,没向往过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但,老话不是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要我说,估计这陆家丫头被爱情迷了眼,才会上窜下跳地要嫁江家小子!”

    “我听说,陆家原本是不同意这桩婚事的,就算那陆家丫头‘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用。后来,也不知道谁给陆家丫头出了个主意,整出了‘生米煮成熟饭’的事儿来……”爆出这桩料后,大妈犹嫌不够般,补充道:“我还听说,那陆家丫头在港城特别招世家贵夫人喜欢,有好几位贵夫人都上赶着想要为自家儿子求娶……”

    敲,和白澜兰手挽着手,来大院看望顾美美这位弟妹的陆雪瑶:“……”

    一不小心,听到这样一桩“大爆料”的白澜兰:“……”

    不知哪来的一阵轻风,将地上的落叶吹到空中,打着卷儿,再悠悠地坠落到地上。

    远处是笼罩在薄雾里的青山,近处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一色的红砖小楼,掩映在青山绿水中,竟莫名地添了几分仙气儿,和这小院独有的冷肃沉静气息交织在一起,让人忍不住生出“岁月静好”感慨的同时,那往前迈去的脚步也下意识地放轻了几分。

    可惜,这样美好宁静的景色,全被破坏了!

    陆雪瑶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如墨汁般漆黑,看向那些依然在议论纷纷,说到兴奋处时,竟有些手舞足蹈的大妈婶子们的目光里,满满的阴森冷肃。放在身侧的双手忽而紧握成拳,忽而松开,脑袋里的那根“理智之弦”也因此而摇摇欲坠。

    若非,关键时刻,陆雪瑶眼角的余光,留意到白澜兰那看似担忧关切的脸庞,也掩饰不住的嘲讽和讥诮,指不定,她还真会在一时激愤之下,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对着那些大妈婶子们就来一通疯狂地咆哮。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白澜兰,心里满满的遗憾和扼腕,脸上却一片纯然的愤懑和急切:“瑶姐姐,她们怎么能这样说你?不行,我这就去跟她们说个清楚!”

    “别去!”陆雪瑶猛地伸手,拽住白澜兰的胳膊。秀美的脸庞,不知因为白澜兰这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举动,抑或是单纯地不想让这些人认出自己来,从而在往后的日子里被迫面临被人当面指指点点的凄苦冷雨的生活,而变得有些狰狞可怖起来。

    白澜兰仿佛被吓到般,脸上的血色尽褪,身体也瑟瑟发抖起来。像只可怜又柔弱的小动物一般,怯生生地看了看陆雪瑶,然后,又一幅生怕陆雪瑶迁怒她的畏惧惶恐模样,迅速垂下头来,嘴里更是嗫嚅道:“对……对不起……瑶瑶姐。”

    陆雪瑶眯了眯眼,都是老熟人了,谁还能不明白谁?不过,眼下,独在京城,身单力薄的她,还真不适合和白澜兰翻脸。因此,她只能磨着后槽牙,咬着腮帮子,将到了喉咙的咆哮和质问等话语咽下肚。

    “你也是想为我出头,我又怎会怪你?”

    陆雪瑶一脸感激地道,然而,那被她有意无意间放慢了许多拍的说话咬字音调,落到白澜兰耳里,却让她忍不住就生出一种自己被假寐的猛兽盯住,浑身汗毛倒竖,心里疯狂地呐喊“快跑,快跑”。然而,却在紧要关头发现自己的双腿软得跟面条似的,连挪动一下都困难,就更不用在极度的恐惧的惶恐之下,因为“求生欲”的爆发,而做出疯狂奔逃的举动来。

    “走吧。”陆雪瑶再次挽住白澜兰的胳膊,状若亲昵地半拖半拽着白澜兰,往顾家小院的方向而去,眼珠转动间,就一脸关切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身体怎么抖得这么厉害?不会受凉了吧?还是被刚才那些大妈婶子们吓到了?唉……”

    敏锐感知到手下皮肤传来的僵硬,陆雪瑶扯了扯嘴角,眼底的阴毒一闪而逝,一脸的义愤填膺:“我跟你说,这些大妈婶子们每天闲着没事做,就喜欢整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无风都要掀起三层浪。一旦得到些什么所谓的内幕消息,恨不能逢人就炫耀得瑟地显摆一摆,根本就不去关注她们闲聊的那些八卦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这些八卦又给当事人带来多大的困扰?会不会有人被她们这些八卦给逼死……”

    “死”字一出,白澜兰只觉得自己仿佛当头被人泼了一大桶冰水般,那有些晕眩的大脑瞬间就恢复到往日里的清明。虽然,她的身体依然下意识地颤抖着,后背更是阴风阵阵,就连接触到地面的脚板心,也往脑门窜起阵阵寒意,但,她却莫名地感觉到几分轻快来。

    就算过往那些年,陆雪瑶一直霸占着港城豪门千金榜首,引来无数世家权贵子弟的追捧,更是数位当家主母心里最满意的儿媳妇或孙媳妇人选,可,那又如何?早在陆雪瑶相中江浩羽的那天起,就注定了属于陆雪瑶的时代已然过去!

    ……

    等进了顾家小院,在顾家人的指点下,敲开了顾美美的卧室门。

    站在门内的顾美美,那原本惨白着一张脸,眼角眉梢间尽是被人无端打扰的烦躁和暴戾等情绪,在见到门外不请自来的白澜兰和陆雪瑶两人后,目光忍不住就在两人那肩并肩,手挽手的举动上停留住,眼底慢慢地浮现一抹嘲讽和讥诮来。

    不知是被两人这番“炫耀”的示威举动给气到了,抑或是单纯地不愿意在两人面前丢了脸面的想法,顾美美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同时,轻扯嘴角,微微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白澜兰抿了抿唇,心里满满的遗憾和扼腕,嘴里却关切地问道:“阿美,你没事吧?”

    这是第几次了?顾美美在心里这般问自己,嘴角浮现一抹苦涩来。在此之前,谁能想得到,“终日打雁,却反被雁啄了眼”这样的情况,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仿佛单纯地没有看见顾美美脸上那细微的情绪变化,又仿佛只是想要纯粹地宽慰劝说顾美美这位好友般,白澜兰毫不犹豫地就将刚才陆雪瑶那番话原汁原味地照搬了过来:“刚才,瑶瑶姐还跟我说,那些大妈婶子们每天闲着没事做,就喜欢整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陆雪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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