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花以为自己足够坚强,经历过初中时期那种被众人当成过街老鼠的境遇,她以为自己可以强大到不畏惧任何事情。可等她上了大学之后才知道,自己以前生活的地方是多么狭小,那里的人是多么没有见识,她的欲望变得多了起来,渴望的东西也多了起来,她不再满足于离开竹木村,逃离家庭的束缚,而是梦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出人头地,或者能拥有一份至高无上又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爱情。她觉得只有这样自己才有炫耀的资本,才能在人前有自信,才能把自己的生活伪装得像高贵的贵族,过着公主般的生活。

    只是现实给了她无数的打击,她没有遇到自己的白马王子,也没有完美的情人,她所向往和所渴望的一切都是垃圾,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所以让原本就痛苦的自己变得更加痛苦,也越发的没自信。

    原本以为自己能找到工作,哪知道才工作了一天半就被人给炒了,这种被人全盘否定让陈兰花更加慌乱,难受,原本就没有自信,现在只剩下可怜,找不到支撑。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把音乐放到最大,耳机堵着耳朵,把外界的声音隔绝,独自悲伤,眼泪停了又流,反复好多次,仿佛要把泪水流干才行。

    往后是悬崖,往前是深渊,陈兰花就站在边上,进退两难。

    一般人碰上这种情况,第一时间选择的倾诉对象或许是自己的父母家人,会给予帮助的也是自己的父母家人。

    可陈兰花呢?

    她什么也没有。

    如果这个时候她打电话给王月桂,跟对方说自己没有找到工作,或者找到了,结果做了一天半就被开除了,不用想她都知道王月桂会说什么。绝对不是鼓励的话,也绝不是说“没事孩子,工作慢慢找,不着急,有什么困难跟妈妈说,身上的钱够吗?”这类的慰问。王月桂只会跟着唉声叹气,抱怨陈兰花为什么不好好工作,会被开除,更不会在经济上能给予她任何帮助。

    很早之前陈兰花就已然认清,如果自己的家人能靠得住,她或许就不是今天这番天地,她也会像别人那样,拥有充满阳光的青春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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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兰花就是一个普通人,有着普通人都有的情绪,她对自己的家庭有偏见,甚至不愿意跟周围熟悉的朋友谈论到自己的家人,每当有人问她关于家庭关于父母时,她就非常抗拒,然后习惯性的说谎。

    仿佛唯有谎言才是能保护她的东西。

    陈兰花害怕自己的谎言有一天会被人揭穿,她会陷入无穷无尽的尴尬中,站在人群中手足无措,就像被人剥光了衣服,一样难堪。

    敏感自卑的心就是有着强烈的、可怜的自尊心,明明生活已经足够糟糕,却还是不肯放下自己的尊严去争取能让自己活下去的资本。

    例如,陈兰花完全可以勤快点,不懂的时候可以去问问人,多去和别人沟通,和别人打好关系,这样她的工作也不会丢掉。

    她心里是知道该怎么该怎么去做的,就是迈不开腿,张不开嘴,觉得把自己的无知暴露出来是件难堪的事情。

    太过清楚自己的秉性,却没办法去做改变,或许才是她痛苦不堪的的根源。

    --

    发泄过自己的情绪,陈兰花又开始了找工作,她没什么经验,只能在58同城上广撒网,只要有面试的,她都会去。

    连续几天,她一共面试了五六家公司,但都没有她能胜任的职位,有的看起来也不靠谱,像是骗子公司,都要先培训再怎么样怎么样。

    她不敢去赌这一个月,或者两个月。

    陈兰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她可能就要去找底层的活儿,或者干回她之前的兼职内容,做啤酒推销。

    这几天她都不敢在外面吃饭,只能晚上去那些快要打烊的面包店,买打折的吐司面包,然后在小超市买一袋火腿肠,回来就着热水吃,一天还只能吃两顿,不敢多吃,她怕自己的钱不够支撑下去,她会流落街头,会客死他乡。

    这并不是多夸张的设想,她太知道了……

    甚至为了控制自己的的情绪,她不与任何人联系,特别是王月桂,真的不敢,也不想联系,她害怕听到关于家里的一切消息。

    只要听不见,她就可以自我催眠,自我安慰,以为天下太平,王月桂在家里一切都过得去,不需要她操心什么。

    这样消极和悲观了差不多一个星期,陈兰花终于面试上了一家小公司,公司地址是在一栋非常破旧的写字楼,她要坐十五个地铁站才能到。

    自身的境遇已经由不得陈兰花多有选择,面试通过之后她决定来这儿上班,第一个月工资是两千八,第二个月三千,第三个月三千二,之后就会稳定,然后每个月可以拿提成。

    陈兰花粗粗算了一下,这份工作勉强可以稳定住自己的生活,支付得房租,她还能存下一点,工作内容也轻松,是做广告文案的,根据客户提供的素材编辑软文就可以,她完全可以胜任。

    就是工作环境让她不是很满意,不过目前来说她也没别的选择,找到工作算是能让她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在新公司适应了一周后,她算是在这个城市稳定了,这才有勇气给王月桂打电话。

    陈兰花打电话回去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响了很久王月桂才接,“睡觉了吗,这么久才接电话?”

    王月桂原本是想让陈文松回来,但陈文松那边的厂子没放人,说要坐到六月才给走,请假回来几天后又回广东去了,所以现在家里也只有陈生和王月桂在,陈吉偶尔回去看看陈生,买一些肉啊什么的。

    以往王月桂都睡得早,毕竟劳累一天了,第二天也要早起,陈兰花就以为对方九点差不多也睡了。

    王月桂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很低,“没有,刚收了楼顶的红薯藤,饭还没吃呢,睡什么。”

    “这么晚还没吃饭?”陈兰花问了一句,这都晚上九点了。

    王月桂似乎不想多说,问道:“嗯,打电话回来做什么,你在那边怎么样了,工作顺利吗?”

    “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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