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斐番外】

    盛京的权贵势力大抵分为三流。

    一流是以白家为首的世家派系, 二流是以寒门庶族为主的新兴权贵,三流就是多余的其他末流世家。

    但有一门权贵,却不在这三流派系中,偏生又是一个让一流世家都或忌惮或想拉拢的存在。

    季家,镇国大将军府。

    自打前些年黎府犯下大错,兵权被圣上收回分割, 其中季家是手握最大兵权的家族。

    季家这一任的家主, 虽然是个武夫, 却是个极其机敏之人。

    他既不选择站队世族,也不选择站队庶族,而是选择了中立, 观局势变动, 再作打算。

    而季家家主统共有三个儿子,虽然按照长幼承袭, 该是大儿子承袭他的位置,但季家家主其实私心更想传给自己的小儿子。

    也就是季家三公子, 季斐。

    季家家主看的分明, 他这三个儿子, 就这小儿子最为聪慧, 就是……

    总不务正业。

    季家家主郁闷,他最为聪慧的儿子, 竟然对乐理最为感兴趣。

    思及此,季家家主撇了撇嘴,满眼写着不屑。

    不过是些微末取悦人的手段而已, 哪里及得上真刀真枪来得厉害威武。

    但季斐在国子监呆了几年,也不知怎么忽然转了性子,要投身从戎,季家家主自然高兴,虽然他现在这个位置不能传与季斐,但以他的人脉势力,于武官一途,为季斐铺路,不是什么难事。

    而季斐确实也不负他的期望,在军队里混出了个名堂,成为最年轻的小将军。

    只是他本该去边关驻守一段时日,积攒资历和军功,加快升职,兴许他们季家还能出两个大将军,抑或是,兵马大元帅。

    可一贯聪慧的季斐,这回却没有让季家家主满意。

    季斐舍弃了季家在边关给他安排的肥差,反而留在了盛京,当个没什么前途的御前侍卫。

    这可是让季家家主生气了好一阵,虽然御前侍卫离皇帝近,但没什么晋升空间,等于没什么前途。

    季家家主想不通,自家小儿子平素聪明极了,怎偏生在这件事上如此短见。

    好在最后有那么几次机缘,季斐护佑圣上有功,最后让其担任了领侍卫内大臣,正一品的官阶,负责圣上贴身侍卫的指挥调度。

    这才让季家家主展了笑颜,觉得季斐有些青出于蓝,比他看得长远。

    而被季家家主夸赞不已的季斐,这回正在自家后院里,一边对月饮酒,一边欣赏跟前的舞乐班子表演。

    季斐虽然弃乐从戎,可对于乐,只是自己不再碰,并不是不会欣赏。

    他偶尔还是会请盛京内有名的顶级班子进府为他表演。

    不过,季斐如今虽然哪哪都让季家家主满意,但有一点季家家主十分不满意。

    那就是……

    今日的舞乐班子,算不得是盛京出名的那几个顶流支柱,却又是盛京新近窜起的“黑马”,听闻这班子里的琴师技艺尤其的好。

    季斐半阖着眼静静听着,表情倒是不辨情绪。

    抚琴的琴师看似平静,琴音也是动人无比,但她心绪却是不宁,有意识地往季斐方向瞄了过去,眉眼轻轻颤了颤。

    她今日是带着任务来的。

    想到任务,琴师忽然觉得自己是被天大的幸运砸中,季家家主竟然寻上了她。

    而且要求,竟然是让她勾引季斐。

    是了,那让季家家主不满意的一点就是季斐竟然打算终生不娶。

    这一点,一开始季家家主还未有觉察,以为季斐是想先立业再成家,直至季斐到而立之年,也还没个动静。

    季家家主才着了急,赶紧把季斐抓回了季家,问他是个怎么情况。

    季斐答得敷衍,只道自己一心为国,无心情爱,愿终生不娶。

    终生不娶,这四个字一出,倒是一下子震慑住了季家家主。

    虽然不用季斐传宗接代,但季家家主还是希望百年之后能儿孙满堂。

    季家家主闻言,便是同季斐道,要做主给他结一门亲事。

    季斐听完,只是挑了挑眉,难得恢复了年少时的不正经道。

    “你若想耽误人家姑娘,那便去做,反正于我而言,不过是家中多个漂亮的摆设。”

    言下之意,便是娶了也不会碰她。

    季家家主要同季斐找的自然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若是季斐这般态度,恐让两家结喜不成,反倒生怨。

    这当然万万使不得。

    但季家家主一开始没这么容易退让和妥协,起初还同季斐做思想工作,但通通无用,季斐听是听了,行为却依旧故我,接着,季家家主就想出一招,给季斐硬塞了几个通房丫鬟,可季斐直接将这几个如花似玉,本是给他做通房丫鬟的姑娘们,发配到外院做粗使丫鬟,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

    季家家主这才真正上头,几番思量之下,去寻了一人商量,那人便是让他来寻这位琴师。

    不过,季家家主却不知道为什么那人让他来寻这位琴师。

    季家家主不知道,身为琴师本人的绿容更不知道。

    但她却十分欣喜地接下了任务,一来,季家家主承诺完成任务后,便许她入门,当季斐的妾,以她这样的身份,能成为季斐的妾,已是三生有幸。

    二来,季斐早年琴音卓越,她早有耳闻且仰慕,能成为自己仰慕的人的妾,她自然是欢喜的。

    三来,季斐…长得还不错。

    绿容面容微微泛红,落下了最后一个琴音。

    然后起身朝着季斐盈盈一拜,温柔浅笑道。

    “季大人安好,不知绿容的琴音可尚能入耳?”

    虽然季家家主说是让绿容勾引,但绿容脸蛋不错,琴技了得,先前去旁的权贵府门时,好些世家公子都对她露出垂涎之色,想同她春风一度,当然这里面也有不乏表明想纳她为妾的意思。

    但综合而论,谁也比不上眼前的季斐。

    绿容虽身份低微,但平素也是被那些贵人们追捧着,有那么几分傲气在,做不得下三滥的勾引手段,出于对自己的自信,选择了直击。

    季斐是懂乐之人,该是会欣赏她的琴音,继而留意到她这个人,届时,两人再以琴相知,之后自然水到渠成。

    绿容展颜,自信地等待季斐回应。

    可过了许久,却见季斐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一下,那模样似乎是睡着了。

    绿容尴尬,他们这群舞乐班子都是知道的,她从来不主动搭理这些贵人,贵人便会来主动问询她,她这好不容易主动一回,季斐居然没回应她,周遭止不住就有些轻蔑和看笑话的眼光扫到了她身上。

    但绿容自觉自己马上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再者,她只当季斐睡着了,不是故意不理她,所以,绿容顶着周遭让她难堪的眼神,试图第二次呼唤。

    “季大人?”

    这回,还真让绿容有了面子,季斐睁开了眼,见到她的时候,蒙了一层雾的眸子有一瞬间的微愣。

    这一丝微愣,让绿容越发自信,贵人们之所以颇为青睐她,除了她的琴音之外,自然还因为她不俗的容颜。

    可就当绿容以为两人之间会发生一些美好的故事时,耳边却听到季斐慵懒的声音。

    “大失所望。”

    “谢……”

    “什么!?”

    绿容转换词过快,差点咬了舌头,此时正愣怔地看向季斐。

    绿容自打学琴以来,听到都是夸奖,她在琴律一途确实是有天赋,方才问的那话,也不过是想同季斐搭上话,她原以为季斐会像其他人一样照常夸她。

    谁料竟然是直接批判了她。

    这让绿容脸上瞬间爬满了红意,羞愤有之,难堪有之,她甚至在这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快速抬眸,直勾勾问道。

    “季大人何出此言?”

    季斐轻轻挑了挑眉,盯着绿容看了一会,就在绿容猜测以为,季斐是不是想另辟蹊径,吸引她的注意时,季斐忽然出言道。

    “愚不可及,白瞎了这双眼睛。”

    话音一落,季斐挥了挥手,这群舞乐班子,以及被骂得目瞪口呆茫然失措的绿容都被季府的侍卫带了下去。

    等到这群人走后,隐于暗处的某人,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靠近季斐。

    季斐身为武将,自然耳力非凡,但却没有阻止这人靠近。

    反而自顾自又翻了个茶杯,给来人斟茶。

    不一会,来人落座,顺手拿起了季斐斟好的茶,抿了一口,耳边听到季斐的询问。

    “是你支的招?”

    他那个爹,可没能猜透他的心思。

    来人利落地点点头道。

    “还以为有好戏看呢。”

    季斐抬眸,瞥了一眼好久不见,却面色放松,眼里划过几丝戏谑的白景书,展颜道。

    “相似又如何,不过是个替代品。”

    “这一点,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季斐说完,也悠悠然抿了一口茶,假装没看见白景书轻轻握紧茶杯的手。

    两人谁也没看对方,谁也没挑明这话,但谁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多年好友,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

    还是白景书先起的话头道。

    “刚刚为何说绿容姑娘琴技不行,即便你私心不喜,我以为在琴律上,你是公允的。”

    季斐似是有些乏累,放在石桌上的手,半支着下巴。

    “原是叫绿容?连名字都是相似,你倒也真是精心准备。”

    白景书笑笑没说话。

    他自然是精心准备,毕竟他可不想自己在世上唯一的好友,打一辈子光棍,虽然绿容有些小家子气,有卑微身份带来的虚荣,但她擅琴,而且,同那人有几分相似,还爱慕季斐。

    这样的人,能陪陪季斐也好。

    季斐正回答着白景书的问题。

    “原因嘛,很简单,她擅琴,但并不爱琴,不过是个想利用琴律谋其利益的俗人罢了。”

    绿容也算是撞刀口上了,季斐因为自己放弃了音律,比以往更对音律苛刻,他自然看不上绿容这样的人。

    白景书闻言,倒也没意外,过了一会,杯中茶空。

    白景书看了一眼院子里,还未被带走的古琴,朗声道。

    “我好不容易回来一回,不为我助兴助兴?”

    季斐眼尾轻轻上挑,应了下来。

    “当然可以。”

    接着,两坛子美酒便摆上了桌。

    白景书看着眼前向他敬酒的季斐,余光瞥了一眼,季斐从头到尾都没注意过的古琴。

    他忽然想了起来,季斐自从弃乐投戎之后,只碰过一次琴。

    而思及他碰琴的原因,白景书面上微愣,但转瞬便浮现几分复杂。

    他同季斐对视了一眼,却在季斐眼中没看出一点苦闷。

    白景书忍不住问道。

    “值得吗?”

    季斐唯一一回弹琴,是圣上点名,但他却不是为了圣上,而是因为,那日的宴席是那人的生辰。

    那人,当朝皇后,黎青颜。

    白景书这一问,问得是季斐对黎青颜无怨无悔的付出。

    季斐仰头,烈酒过喉,带着辛辣苦涩,可过了会又是回甘,他细细品味最后一丝甜味后,才放下酒杯转头,面若无事,笑盈盈地同白景书道。

    “为自己所爱,当然值得。”

    一生如此,皆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始写季斐这个角色的时候,很喜欢他不正经和玩世不恭下的认真和深情,最后没想到他撑起了本文的悲情戏。

    下一章开始写白景书和原身的番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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