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捧到床边,让蝶儿登时皱紧了眉头,露出一脸任性拒绝再喝的表情。

    从腥药喝到大,她本以为几年前认真将身子骨调养好后,便可以不再面对那些汤汤水水,苦的难以入喉的汤药了,没想到生完孩子后竟噩梦重演。

    她都已经连续喝了一个多月的汤药了,就算坐月子是必须要喝的,那也该够了吧?

    “来,把药喝了。”坐到床畔,聂浩阳亲自将汤药端至她嘴边,柔声轻哄着。

    她稍稍往后退了些,嘟了嘟嘴说:“我不想喝。”

    “不行。”他却不容置喙的语气。

    “为什么?我已经好很多,根本就没事了。”

    “有没有事要大夫说了才算,而我才是大夫,不是你,蝶儿。”他耐着性子,柔声说道。

    “你不能老拿大夫的名义来压我。”她恼怒的瞪眼。

    “我是为了你好。”

    “你是为了报复我害你担足了心,这喝不完的汤药就秋后惩罚。”她哼声。

    聂浩阳无奈的看着她,不再发语,就只是这样目不转睛又沉默的看着她,看到她再也受不了了为止。

    “好啦,我喝就是,但是你要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碗。”不想输得太彻底,她和他谈条件。

    他立刻瞪她一眼,眼中有着忍耐与轻责。这种事也能拿来谈条件呀?

    她嘟了嘟嘴,换个商量要求道:“那,一天喝一次就好?”

    “不行,这样药效衔接不到。”他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样才行?”她气愤道。

    “这全是为了你的身子好,别任性好吗?不要再让我、让大家担心了。”他看着她轻声要求,声音有些泛哑,黑色瞳眸因余悸犹存而阴郁。

    看他这样,蝶儿哪里还能使性子下去?只能接过他手上的那碗汤药,眉头紧蹙的吞下肚。

    见状,他终于露出欣慰的神情,立即端茶过来让她冲淡嘴里的苦味。

    “要不要吃点糖?”他柔声问。

    她摇摇头,既认真又无奈的问他,“这药我到底还要吃多久?”

    他把了把她的脉象,沉吟了一会儿后才说:“至少半年。”

    蝶儿顿时露出想哭的表情。“不喝不行吗?”

    他摇摇头。

    她绝望了,哀怨的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发泄般低喃地毁谤他。“你是蒙古大夫。”

    “对不起。”他立即道歉,就像承认了自己真是个蒙古大夫似的。

    这举动让她眉头紧蹙,忍不住气愤的为他抱不平。

    “你才不是蒙古大夫!”她大声说。也不想想说他是蒙古大夫的人其实就是她自己。

    聂浩阳扯唇笑了笑,又低头吻了吻她,柔声说:“再睡一下。”

    蝶儿倏然瞠大双眼。她现在不只闻药色变,闻睡也很惊吓,毕竟都躺了一个多月了,谁不怕?真不知道小时候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伸手揪着他的衣袖,她以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他,撒娇说:“陪我聊天好不好?我不想睡也睡不着。”

    她知道除非真有什么耽搁不了的急事,否则他通常都会任她予取予求。

    果然,他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柔声问:“想聊什么?”

    听见他的回答,她立刻开心的想从床上爬起来,却被他一把按住。

    “起来做什么?”他蹙眉。

    她将他的手拿开,先把他拉上床,然后自己再爬到他腿上。窝进他怀中,伸手圈抱着他说:“起来这样。”

    再舒适的床躺久了也会不舒服,但是他的怀中就不一样了,靠着他很舒服又温暖,还有安全感,她喜欢这样。

    聂浩阳有些无言以对,却也已经习惯了她喜欢赖在人身上撒娇的方式。

    见识过她这个杀招之后,他终于明白为何邵家堡会没人拿她有办法了,因为被她这么一搂一赖一抱的,谁还舍得凶她、训她?就连他现在也快对她没辙了。

    不过没辙归没辙,他还是得说说她,免得她撒起娇来老对她那些哥哥们搂搂抱抱的,要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即使是兄妹也该注意些才行。

    “你呀,都当娘了,别还老像个孩子一样动不动就赖在人身上。”他抚着她的长发说。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问:“意思是你不喜欢我这样赖在你身上?”说着便要挺身离开他怀中。

    长臂一伸,聂浩阳立刻将她搂回原位,稳稳当当的拥抱着。

    “我说的是对其他人。”

    “其他人指的是谁?”她不解的问。

    “我以外的人。”

    他以外的人?她思索了下,试探的问:“我爹、我娘?”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哥哥们?”

    他依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眉头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她想,她找到令他介怀的人了,但是她不太懂为什么。

    “他们是哥哥呀。”她不由自主的说。

    他皱了皱眉头,沉默了下才说了句,“男女授受不亲。”

    蝶儿眨了眨眼,换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像是要看穿他所有的心思般的,令聂浩阳渐感不自然的动了动,脸似乎慢慢地在发热当中。

    一会儿,只见她的嘴角弯了弯,突然缓慢开口道:“夫君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瞪着她,聂浩阳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他的反应让蝶儿顿时眉开眼笑,心情飞扬到天上去,她抬起头,搂住他的颈,热情的吻上他的唇,一吻再吻。

    “蝶儿……”他有些受不住的将她拉开距离,只见她双眼晶灿灿的,脸上满是欢喜愉快的笑容。

    “我好爱你,我的夫君。”

    她突然丢出这么一句,让他的脸又更红了些,有点儿不知所措的看着她,模样看起来有些好玩又有些好笑。

    她笑了出来,双手又搂上他的颈子,再度亲吻他。

    她的热情与甜美让单纯喜欢的亲吻变得越来越深,纠缠难分。

    他的手抚上她后颈,将她更加的压向自己,用力的吸吮,肆意的索取,直到她忍不住呻吟出声,方才把他吓住,从她甜美而炽热的唇舌中抬起头来。

    “不行。”他深深地呼吸,额抵着她的肩膀哑声道。

    “不行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困惑,搂在他颈项的手仍无意识不停地抚着他,相当的挑情。

    “还不行承受,太快了。”聂浩阳直接说,因为她就快要把他逼疯了。

    承受什么?蝶儿迷糊的想,满脑袋装的都是想他继续吻她,于是她再度趋向他,却被他伸手挡住。

    他的眼眸幽深炽热的凝望着她,只见她的脸因刚才的吻而泛红,眸中漾着纯洁与诱惑两种极端,结合起来却又分外迷人,加上微张的双唇唇色滥滥的娇艳欲滴,美得令人屏息。

    他必须使尽全身力量压制心里窜起的欲望,才将她压在身下。

    “不可以。”他哑然说道,像在告诉她,却更像在告诉自己似的。

    “不可以什么?”她眨了眨眼。

    “不可以再继续下去,你还没有完全复原……会痛……”

    会痛?承受?还没完全复原?

    蝶儿终于慢慢串连起他说的话,理解后她的脸红了红,讪讪然的将手缓慢地从他颈上放下来,窘困的说:“我……没那个意思。”

    “我知道,但我怕我会把持不住自己。”他哑声回答。

    她的脸不由自主的又更红了一些。

    他安静的抱了她一会儿,直到完全恢复冷静之后,才言归正传的柔声问她:“你不是要我陪你聊天?想聊什么?”

    蝶儿这回选择了个安全的话题。

    “那事进行得怎么样?决定何时要动身到扬州?”她问他。

    这一年来他忙着照顾怀胎生病的她,为聂家数十余口人报仇的大事也没搁下,一直都在与爹爹们和龙庄主筹划中,该安插的内应,该设置的人马,该布的局几乎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而他都会跟她说,从未隐瞒她。

    “这件事我本想找个时间与你说。”他表情严整的对她说。

    她怔了下,抬起头问:“已经决定了?”

    “嗯。”他点头。

    因为太过突然,让她一时无语。

    “什么时候?”

    “下月初。”

    这么快?她以为还需要更长的布局时间……

    有点担心,但又不想成为他心里的负担,令他还得分心她,于是她只是对他微微一笑,重新偎回他温暖宽阔的怀里,柔韧声说:“小心点,我等你回来。”

    他稍微拥紧了她一些些,哑声应答,“嗯。”

    扬州宋家在中原武林上相当有名望,和许多武林世家都相当的交好,所以在宋家大家长六十一岁大寿当天,前来祝寿的武林同道多不胜数。

    只是前来与会的宾客压根儿就没想到原本热闹的祝寿宴,会变成扬州宋家身败名裂的一忱门宴。

    十八年前在凉城的聂家,其实没几个人听说过,但没听过邵家堡就孤陋寡闻了。

    所以由邵家堡出面插手之事,大体上是不会空穴来风的,只是没有证据,宋家抵死不认也是莫可奈何,尤其邵家堡势力虽吓人,扬州宋家连同其姻亲,也就是武林四大家族中的李家、白家,其势力更是不容小觑。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但一开始聂浩阳就不希望邵家堡为了帮他们聂家报仇,而有人伤亡,至少也要把伤害减到最低,所以他们才会费心筹划一整年的时间。

    要知道大夫可以救人,其实若是想害人,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由医圣之徒亲自调配,无色无迹无味的三辰散,让内应渗入所以宾客的食物中,除非事先服用过解药,否则不管功力高低,皆会在药效发作后的三个时辰内暂时失去内力,变成一个普通人,但三个时辰药效过后可恢复正常。

    这下药的行径虽有违正道,但若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无所谓正邪之分了。

    更别提十八年前,对方还卑鄙无耻的下了毒药,活活毒死了聂氏一门四十余口人,只为了夺取一部武功秘笈!

    三辰散的效力让所有宾客成人毫无抵抗之力的见证者,见证已被事先安排吃下解药的宋家成员,在被逼急后使出一套诡异的剑法反败为胜,却又在致胜关键的最后一刻,被对手轻易的破了招。

    “聂家的银鸿剑法其实不只有二十四招,真正的剑招有二十五招,但最后一招一向是以口口相传的方式传承,并未记载在剑谱上,因为最后那招正是银鸿剑法的精髓,可以轻易的破除其余的二十四招。”

    聂谨寒坐在轮椅上,缓缓地让人推进了会场,长年重伤瘫痪在床,让他即使伤愈,双脚也已无法如正常人行走。

    他双目赤红的紧盯着多年不见的仇人,“宋昆月,你可还认得我?”

    看见来人,宋昆月顿时浑身一僵,面无血色的用颤抖的手指着他。

    “你……你是人……还是鬼?”因为太过震惊与惊吓,他竟忘了要假装不认识。

    “你没想到我竟然没有死吧?”聂谨寒冷笑的盯着他。“当年我敬你如兄,你却觊觎我家传剑谱,不惜下毒谋害我全家,聂家上下四十多条命的血海深仇,我要你今天偿还!”

    “阁下不要含血喷人,我宋昆月为人光明磊落,在场武林同道皆知,岂会做出如此天理不容之事?”宋昆月竟在短时间里已重拾平静,振振有辞的出声反驳。

    “刚才那套剑法你从何得来?”聂谨寒沉声问。

    “这是家学,先祖传承下来的。”

    “既是祖传家学,除了宋家人之外,应该不会有外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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