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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前?生日?

    呵!沈楚,沈楚,你还是记得这些的吗?

    倪喃手握听筒,一时不知道是激动还是苦涩,竟怔怔然地说不出任何话来。

    “你好好想想,这一次,去或不去,你自己决定。”语重心长。

    母亲终于肯放手了么?

    她终于肯让自己去选择,去面对了吗?

    可,倪喃的心里,为何一点也没有终获自由的喜悦?

    那么强悍、不肯低头的母亲,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她一定是被这一次的疏忽吓坏了吧?

    她一定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了吧?

    那对于一个总是精力旺盛信心十足的老人来说,是多么大的一重打击。

    轻轻搁下电话,倪喃侧身望着窗外明亮的天空,阳光炫目,她觉得好刺眼,好想哭。

    “曾超,你疯了?”一辆野马重型机车风驰电掣地驶进昏暗的街巷,机车上的女孩在看到靠在电线杆上歇息的那个男人之后,脸色大变,来不及熄掉引擎,就那么危险地跳下来,冲到男人面前。

    男人听到动静,微微掀了掀眼,却什么也没说。

    他身边的那个身穿黑色西装,脸上架一副墨镜的男子却忍不住抱怨:“姑奶奶,你弄弄清楚好不好?是志哥非要我送他回来的,我能怎么办?”曾超摊摊手,一脸无辜。

    这两个人都不好惹啊,他哪个都得罪不起。

    女孩瞪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我让你带了人去救志哥,你为什么让他负那么重的伤?”

    “那……”那是不能避免的呀。

    两帮械斗,刀枪无眼。更何况,志哥那个人,最看不得自家兄弟遭罪,哪一次不是自己挺身而上,帮人挨刀挡枪。

    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遭各帮老大所忌,恨不得联手除之而后快了。但,这些话,曾超也只敢在肚子里打打鼓而已,他是不敢当着阿璇的面说出来的。

    她要怨他,骂他,甚至是迁怒于他,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谁叫那个丫头混起黑社会来,远比他要来得狠呢?

    嘉璇见曾超“那”了半天,“那”不出个字来,心里是又气又急,一把摘掉他的墨镜,甩在地上,“你给我有点用好不好?现在太阳很大吗?”

    镜子裂在地上,“啪”的一声,片片碎片映着街灯昏黄的光。曾超尴尬地揉了揉眼,惹来邵志衡淡淡的一笑。

    “好了,阿璇,别再找他麻烦了。他刚才,还担心死你呢。”他懒懒地靠在电线杆上,容色苍白,精神萎靡。但奇怪的是,显然是经过一番整理的外表却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

    难道小弟打来的电话是错误的信息?

    嘉璇一边暗自思量,一边不屑地撇了撇嘴,“我要他担心?”

    “呵,”邵志衡牵了牵嘴角,“我知道,我们的孔雀小妹长大了,现在,她媳的可不是我们的关心了。”

    “就是,典型的见色忘友,喜新厌旧。”曾超痛快地在后面加一句。这丫头,除了志哥谁都不服,现在不躲在大树下面损她两句,到时候,他哪里找地方乘凉去?

    “啪!”头上被重重敲了一记。

    “你说什么哪?什么叫喜新厌旧?”

    曾超哀嚎:“哗,你这么凶,看你的楚大哥认清你的真面目之后,还敢不敢要你?”

    嘉璇变色。

    曾超吓得连忙噤声。

    邵志衡“咳”了一声,“阿璇。”

    “嗯?”麦嘉璇又狠狠瞪了曾超一眼,才转过头来。

    “我现在没事了,这里有曾超就够了,你也累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真的没事?”她不确定地蹙了蹙眉。

    “你瞧。”邵志衡忽然挺身站起来,“这不是很好?”

    终于舒了一口气,嘉璇粲然一笑,“这就好,下次你可别再做这人吓人的事情了,居然一个人跑去找人谈判,如果……如果你有什么事……我可、可怎么办?”说到最后,她的眼眶蓦地一红。

    邵志衡淡淡一笑,伸出右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傻丫头,是我不好,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没想到他们找不着我,会拿你开刀,让你吃了那么多苦,是我不好。”

    他低低地说,她听了,瞪大眼睛,忽而“扑哧”一笑,“哎呀,快点打住,再说下去,恐怕我们会把穿开裆裤时对不起对方的事情都一一道来,那可是说几天几夜都说不完的喔。”

    曾超困惑地眨了眨眼,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可是,阿璇,你穿开裆裤的时候,志哥应该已没穿才对。难道你见过志哥穿开裆裤的模样?”

    “死曾超你给我站住!你不会说话不会变驴子叫啊?”两个人笑着,叫着,开始一追一跑,绕着邵志衡团团转。

    邵志衡白了的脸色更白了,眼前一花,仿佛有些站不住。

    一伸手,不知道捉住了谁的手臂,紧紧掐住,才勉强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

    “志哥!”一声惊呼伴随着前面十步之遥的那一扇门,缓缓开启。

    门内,一脸惊疑的倪喃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之下。

    她的目光定定凝注在他的脸上,一眨不眨地望着。

    他心中一热,感觉全身的力量都活了过来,丢开那一只手臂,他大步向她走过去。仅仅只是一天哪,不,还不到一天,现在还只是夜幕初降时分,可他,却像已与她分开好久好久。

    那么迫切地想听到她的声音,那么迫切地想念。

    看着邵志衡一步步向自己走近,倪喃的眼睛湿润了,心里掠过淡淡的悸动和紊乱的喜悦。

    那么长久的等待,那么纷乱的思绪,那么多疑的猜测,那么温暖的冀念,那么无助的恐慌,在这一刻,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都得到了喜悦的慰藉。

    真难以想象呵,本以为死水一潭的心,居然会在这短短的十几天内骤起狂澜,惊涛拍岸。

    邵志衡走过来,准备拥抱她的双手停在半空,尔后,一只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颌,双眸审视地盯着她微微红肿的眼睛,“你哭过?”

    “嗯?喔,不,不是。”他的细心震动了她,让她躲避不及。想到自己的眼泪或许有三分之一是为沈楚而流,有一种心痛似的罪恶感注入到她的血管,绞痛了她的心脏。

    但,为什么要觉得罪恶呢?

    为什么?

    邵志衡盯着她看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终于——

    “对不起。”他说。

    倪喃长睫轻颤,愕然抬眸。

    他伸手,爱怜地抚过她微蹙的眉心,“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她的心被他温柔的话语灼痛了。下意识地退一步,再退一步,吞一口口水,避开他手指的触抚,望着他,那般犹豫,举棋不定。

    他回来了,她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一端,可,还有另一端,今天晚上,沈楚的约会,她不能不去,不能不去。

    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不安,太多的歉意,太多的茫然,都需要他来一一排解。

    所以,今晚,她必须要赴约。

    但,要怎么说,才能让邵志衡明白?

    “阿志……”欲言又止。

    “你说。”邵志衡慢慢收回自己的手,凝视着她。

    她分明站在他面前,可他却觉得寒冷而恐惧。

    意识到自己太爱她,就开始害怕失去她。

    自己这次不告而别,她生气了吗?是不是又在心里狠狠将他推拒开来?

    她一向怀疑爱情,这刹,是不是打算再度封闭自己?

    邵志衡的心在瞬间拧成麻花,脸色苍白,嘴角微凝,想要维持从容温和的表象竟是难了。

    “我想……我要……”倪喃舔一舔干涩的嘴唇,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我想去见——沈楚。”

    终于说了出来,原来说出来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困难。

    倪喃舒了一口气,她想要对他微笑,或者随便再说一点什么,让他心安,给自己一点鼓励,然而,嘴才半张,她看见他的身子晃了两晃。

    那脸色,苍白得如同鬼一样。

    她吓了一跳,直觉伸出手来,想要搀住他,但,心里又不免一阵迟疑。或许是她的错觉?他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难道,她以为她的一句话便可以给他那么大的打击?

    哦不,不,倪喃,你少自作多情了。

    就在这么一耽搁间,邵志衡的身子已偏向另一名女子。

    那个女孩原本只是远远站在一边,这时,急急奔过来,正正扶住了邵志衡。他的唇抿着,表情痛苦,大半个身子靠在那女孩身上,那么和谐,那么默契,仿佛这没什么,那么理所当然的样子。

    将开未开地笑,苦涩地凝在嘴角。

    倪喃的嘴唇嗫嚅了两下,终于,她说:“时间快到了,我该走了。”

    她匆匆说,匆匆朝女孩点了点头,女孩的眼睛却并未看向她,只是那么忧心忡忡地凝望着邵志衡。

    而他,也仍然只是靠在女孩身上,什么也没说。

    倪喃的心又莫名一痛,一股不安的情绪在心底狠狠酝酿。

    但,来不及了,尽管她感觉到某种可怕的臆测已如漩涡般吞噬了她,尽管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来得那么诡异,尽管,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对他说。但,刚刚那么一迟疑,已把自己逼入进退维谷的境地。除了走,只有走,她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倪喃苦笑,抬脚往前走。

    与他擦肩、错身,过去了,走远了,再远一点,每走一步都那么沉重,而他,始终没有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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