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轴重新动了起来,凌寂云松开了手,刹时栀娘只觉得头昏昏欲睡,眼前的人影开始模糊。

    看出来她的异样,凌寂云提着心问:“栀儿,你怎么了?”

    声音仿佛来得遥远,且越来越小声后,便什么都听不见了。乐音走了七日的路,她日夜兼程走了三日,中间没怎么休息,没怎么吃食,怎能受得了这淋雨之势?

    风清把了脉说:“栀娘患了风寒,得赶紧把身上这身湿衣裳换下来,来不及回宫了,先去我的王府吧。”

    凌寂云温柔的将她揽在怀里,想给她冰冷的身体一些温暖。

    回想那次,她离开一年后,找到她时亦是这种天气,她不惜用针逼迫自己让她离开,最终他赢了,她妥协了,不知她还记不记得?

    仿佛沉睡了千年,再睁开眼时,习惯性的盯了会儿帐顶,再直起身子。

    “奴婢们侍候姑娘梳洗。”几个乖巧的丫头齐齐的映入眼帘。

    栀娘微怔,这又是那一出呀?正掀被,乐音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蹋进了门槛:“小姐,先把药服了吧。”

    药?轻轻为自己把了脉,原来是患了风寒。

    梳洗后,服了药,又吃了些东西,接下来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走出了门,没问此乃何地?亦不想知晓这里住了什么人。

    乐音跟了出来,栀娘说:“带我去见这里的主子吧,我想见我的孩子。”

    乐音走到了前面,栀娘静静的跟着。昨日遇见的故人对自己还算友善,应该不会想到拿自己去作筹码之类的事情罢。只是人心难测,如今自己孤身一人,还是处事小心为妙。

    凌寂云昨日告诉了他栀娘不记得他了,之前乐音找到自己时也亦明言,他明白栀娘的痛楚,也都明白她作出决定时的苦心,有些事情忘记了,不一定是坏事。

    “王爷,我把栀娘小姐带来了。”

    风清回眸,着一身素雅衣裙的栀娘,依旧带着那般让人无法忘却的清淡,微微一笑道:“栀娘,身子好些了么?”

    盈盈一礼,轻扬唇角:“谢王爷挂心,栀娘好多了。”

    她为何不问这是那里?为何不问自己为何会认识她?为何不问问昨日那个抓住她不放的人是谁?为什么不问?“有些事情你不想知道吗?”

    微摇首,勾起一抹淡笑:“师公曾告诉我说我忘记了一些东西,能让栀娘选择忘记的事情必然是痛苦的,既然栀娘已经忘记,再去知道不是自寻烦恼么?如今我只想带回孩子,凌大哥说我的孩大在皇宫里,你既然是王爷,就请带栀娘进宫接子吧。”

    这么多年了,她淡漠的性子一点儿也没变过,不想关心的事情,就算告诉她了,她也未必记得。“你一点儿也没变。”

    他眉畔带着真诚的微笑,似一个多年不见的老熟人般口吻,“请王爷带栀娘进宫。”

    “来人啊,备车——。”

    上了一辆豪华的马车,坐在软座上。随着马车的移动,心绪也惆然起来,皇宫——多么令人向往的一个名词,可栀娘心下却顿生百感,一种有进无出的感觉将她的思绪牢牢的绑住,如何也挣扎不开。不明白自己怎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觉得事情远没自己想像的这般简单。

    从见到乐音开始,就觉得自己正向一个类似于陷井模样的事件进发,那种滋味说不清亦道不明。为了孩子,所以既来之则安之。

    “栀娘,你又不舒服吗?”瞧她目光空洞,风清担心的问着。

    轻摇首,最终还是抑止住了想知道遗忘真相的冲动,淡然一笑。

    风清心下好一阵叹息,这样的栀娘让他觉得心酸,让他觉得好累,他宁愿她现在拉着自己问东问西,或许这样能让他轻松些。“你就不想知道落洵和落溪的父亲是谁么?”

    神色微黯,不是没想过那个能让她狠心忘记一切记忆的根源,冷漠的眸光,轻声道:“不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风清痴痴的看着她眸里闪过的忧伤,原来就算忘记了,再想来时依旧会酸涩惆怅。

    秋日的阳光已变得不那么耀眼了,还有微风拂面,不算太冷也不算太热。

    皇宫一处的上空中,一只风筝迎风翱翔,想飞得更远些,却无奈身不由己,线——始终都在别人手上。

    “溪儿玩得如此开心,看来我的担心还真是多虑了。”看着御花园中一抹奔跑的紫色身影,栀娘含笑说道。

    “可有想过她喜欢这里的一切,舍不得走?”

    风清的话带着暗示,带着肯定,栀娘并不是听不明白,只是有些事情想来不通而已。缄默无声,轻点玉足,一袭淡衣在空中优美的飘逸。

    风清微笑,心忖:怪不得连鹤楼留不住她。

    落溪显然看到了从天而降的娘亲,一扔线轴朝栀娘奔去:“娘——娘——。”

    扑到栀娘怀里,落溪竟哭了起来:“溪儿好想娘亲,娘亲。”

    轻轻的为她拭着泪,温和的笑着:“傻溪儿,娘这不就来了么?不哭了。”

    落溪开心的点点头,栀娘问:“怎不见哥哥?”

    落溪笑道:“哥哥和爹爹在御书房里,娘你等等,溪儿这就去唤哥哥来。”

    来不及说什么,落溪的身影已离开了。

    爹爹?溪儿刚才说爹爹,难道那个痛苦的根源就在这皇宫里么?平凡的自己何得何能,竟与皇宫中至高无上的皇帝挂上了关系?

    扶起栀娘,风清问:“想什么?”

    淡然一笑,似无奈似彷徨的问:“我在想他到底做了什么?竟能让我用失去记忆的方法来忘记痛苦?凌寂杰的目的怕是达到了吧,他什么都知道,所以让他带走了孩子,接着引我来这里。”

    “栀娘,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如果你心里还隐约觉得难受的话,我会劝他放你离开。”这辈子,他总是在做伤害她的事情,如有可能,他还是想补返一些内疚。

    “算了,王爷,栀娘很清楚自己来此的目的,所以不会让自己迷失。”这是她的底线,只求平安的带走孩,其他的既然都不记得了,就让一切随风吹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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