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是哭笑不得。

    玩笑话而已,偏偏宝珠人小鬼大,当了真。

    于是,太后特意请了耿意欢过去,语重心长说了许多育儿经。

    耿意欢尴尬之余,待太后也多了几分亲近。

    回去仔细想了想,耿意欢也后悔了,这种带有歧义的话可是说不得的,尤其是宝珠这样早熟的孩子。

    她想了很久,决定同女儿好好聊聊,宝珠这才明白怎么回事,抱着耿意欢哭了一场,整个人都恨不得黏在额娘身上。

    母女俩腻歪了好几天,就是皇上也感觉到女儿太粘人了,夜里还要阿妈、额娘抱着睡,不方便啊!

    这次谈心很及时,耿意欢趁机逮住了两个在宝珠面前煽风点火、不怀好意的小宫女,一时间忍不住阴谋论起来。就是弘历、弘昼也觉得不对劲。

    只是审问过后才晓得,这俩人并没有人指使,只是单纯觉得格格若是同皇贵妃离了心,就会对她们产生依赖。

    耿意欢得知后,很是愤怒,一想到乖女可能因为这事同她离心,这火气就上来了,决定把这两名宫女打入辛者库做最粗的活计。

    皇上沉吟一会儿,答应了,只是背后怎么再操作就不为人知了。

    隔年,耿意欢受封皇后,成了后宫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趁着这次机会,耿意欢提议大封后宫,一同受封的还有樊嫔、宁嫔、安嫔,三人同晋为妃,陈贵人晋陈嫔,几个小常在则晋为贵人。

    同时,耿父受封承恩公,整个耿氏一同抬上三旗。

    年末,耿皇后亲子宝亲王弘历受封皇太子。

    一时间,耿家如同烈火烹油般,被人追捧。好日子过多了,总有飘的。

    这不,耿家二嫂竟公然称自家女儿是太子表妹,以后做个侧福晋也是使得的。

    耿意欢得知后,当下就沉了脸,她还没给弘历赐人怎么就轮到耿家了?思虑再三,她还是派了人去耿家训诫,并直言道耿氏虽抬旗,但宫中有她一人足矣,剩下的女孩找个好人家做正室才是正事儿,少想些有的没的。

    一时间,耿家众人羞愧无比,再无人敢提及此事。

    宝珠一天天长大,耿意欢心里也愈发担忧,这孩子太过聪慧也太会钻空子,若是日后不知天高地厚闯出什么祸来可怎么办?

    或许是当娘的想太多,宝珠除了在宫里皮一些,但在宫宴上可是很有公主风范的。弘历、弘昼这两个当哥哥的也没少给妹妹描补,两个嫂嫂是一个比一个好,几乎把宝珠当成亲女儿、亲妹子一样,这倒是皇上很欣慰,频频赞赏。

    富察氏、乌拉那拉氏都是聪明人,不管是为了讨好皇阿玛、皇额娘还是为了讨好丈夫,对小姑子好那都是应该的,尤其是这小姑子这样玉雪可爱的小姑娘。

    可以说,宝珠的童年是非常快乐的。

    只可惜,在宝珠八岁时,太后薨了。

    太后生前最惦记的莫过于十四爷和宝珠,她嘴上说着皇上已经是九五至尊了,惦记他的人太多太多了,不缺她一个,可走的时候还是亲自给皇上留了书信,就是私库皇上也有份。

    太后老人家做了四五十年的后妃,又做了十几年太后,私库丰厚得很。她走之前叮嘱人把私库一份为四,十四爷一份,皇上一份,宝珠年纪小得两份。至于其他儿孙她就不惦记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宝珠还小,她少不得惦记些。

    这份心意便是耿意欢也为之动容,更何况是皇上。

    皇上心中何尝不难过呢?到底是亲生额娘,人死如灯灭,坏处随着时间过去早已烟消云散,留下的便只剩下好的。

    小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宗室们纷纷感慨,太后没有白疼这孩子。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宝珠才明白,原来亲人也会生老病死。这下她怕极了,哭着说不想他们像皇玛姆一样,见不到摸不着。

    皇上安慰了她许久,宝珠才算是平复下来,只是这一年里总是郁郁寡欢,脸上的婴儿肥都消了大半,露出窈窕的身姿,可把皇上、弘历等人心疼坏了。

    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多带宝珠出去散散心。

    或许是长大了,宝珠也晓得心疼额娘了,常常帮忙处理公务。

    不知何时开始,皇上的身体也开始有些小问题,宝珠担心不已,常常亲自炖汤送去。

    其实雍正十三年早已过去,耿意欢看皇上身体还算健朗,便以为死期过了,哪成想根本没有过去,反而一切才刚刚开始。

    从咳嗽、偏头痛到昏倒,也不过是半年的功夫,真是怎么看怎么让人放心不下。

    就是耿意欢也忍不住叮嘱起来,不许他批奏折到深夜,也不许三餐不继。为了监督他,耿意欢派了女儿宝珠日日盯着,这才算是让“铁人”有些顾忌,不敢再拼命工作了。

    皇上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便是耿意欢母女俩,这下心里更放心不下了。

    说来,耿意欢不知劝了多少次,可皇上就是改不了。

    这下耿意欢也烦了,俩人闹别扭后,皇上就会收敛些。

    就这样病病好好的,总算熬过一年,可太医说了不可再伤神费心。耿意欢劝了又劝,才算是放权太子理政,宝亲王辅助。

    刚开始皇上不放心,总想着提点提点,好在弘历聪慧,上手很快,这下皇上也没什么理由了。其实皇上心中何尝不晓得耿意欢是为了他好,若是那坏心眼儿的,只怕要盼着他早点死,好给亲生儿子腾位置,也就意欢傻光想着让他养好身子,单单是想着皇上心里就甜滋滋的。

    开始几年,皇上的身体确实有好转,可到底前些年伤了根本,想补回来可难啊。

    宝珠十五岁这年,皇上突然晕倒,自那以后身体一天比一天萎靡。

    第89章 崩

    雍正二十年,春。

    皇上难得去养心殿处理政务,不过半下午的功夫便觉得头昏脑胀,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刚下令让太子继续处理政务,整个人便昏过去了。

    或许是皇上这几年身体一直不是太好,这些年一直是太子监国,皇上偶尔露露面。故而皇上生病的消息并没有引起朝臣们的重视,只是日常探望、担心一下。

    可对于后妃来说,那还是不一样的,皇上在,她们便是正儿八经的后妃,皇上不在这后宫可就是别人的天下了。虽说皇后娘娘很是宽和,待她们也亲如姐妹,可若是成了太妃她们这些个无所出的就要一堆人去寿康宫挤了。

    所以后妃们对皇上的身体是很重视的,三五不时的就要送些补汤,耿意欢也晓得怎么回事,便也从不为此事吃醋,反而三五不时赏赐些金银珠宝

    她只盼着皇上的身体能早点好。

    为了怕宝珠担心,皇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让宝珠去太子府里散散心,宝珠向来聪慧,还是耿意欢劝着才将信将疑去了太子府小住。

    如此一来,莫说是太子便是朝臣们也只当皇上没什么大碍,修养些时日就好了。

    可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

    耿意欢日日来照料,皇上却总背着她同太医说话,开始时她还闹别扭,后来总觉得不对劲。

    养心殿里大臣们来来去去,耿意欢也不好总去打扰。

    皇上喝过药后,精神一日好过一日,耿意欢才算是松了口气。

    也不知是怕什么来什么,还是事情早已到了不可逆转的地步。

    那一日,皇上脸色明显不大好,耿意欢心里一突一突的。

    皇上却笑了:“你多心了,我的脸色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耿意欢又仔细端详了一会,似乎也没察觉到什么,再加上皇上又刚喝下药,这才按捺住心中的忐忑。

    皇上:“打从开春起,我的身子就不大好了。你日日要忙着宫外还要照顾我,照顾宝珠,实在是辛苦。我们也许久没有这样说话了。”

    耿意欢唇角不禁荡起一抹笑意:“你若是早些好,我便不必这样操心了。”

    “都说夫妻一体,你我可不就是如此嘛。”皇上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他的手指有些粗糙,但却温热,“意欢啊,你向来不喜争论什么,除非到你的底线。这样好也不好,我总担心有人利用你的性子,欺辱你。”

    耿意欢怔了一下,颇有些,“哪里就有人敢欺侮我了,不是有你在嘛?”

    如今她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膝下更有两子一女,日子还算悠闲。这宫里谁会吃饱了撑的,敢来撒野?

    皇上静静握住了她的手,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焦虑和悲切:“你啊,总是太好心了。以后可得对自己多好些,儿孙自有儿孙福,总想着他们,你何时才能有自己的空闲?还有我们宝珠,也该寻夫婿了,她同你一样虽聪慧却太过善良,我总怕以后有人欺负她,她也不反抗。我们宝珠还是要留在京城才好。”

    “蒙古那边这一朝便罢了,日后让弘历的儿女再和亲吧,宝珠是他的亲妹妹,可容不得他做主。我给宝珠留了圣旨,准她婚事自理,我还给你留了两张空白圣旨,谁若是让你不高兴了,也不必忍他。”

    “至于弘历啊,我瞧着是个孝顺孩子。不过也别怕,他若是不孝顺,你尽管训斥。我给他也留了几个辅政大臣,他也掌管朝政有几年了,不至于手忙脚乱。弘昼这孩子乖觉,但有时候太过放纵,他和乌拉那拉氏就那么一个阿哥,这可不行,你得盯着点。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管他们反而落个好呢。”

    耿意欢越听越不对劲,这分明是在托孤一般,她急急打断:“皇上,你脸色怎么这般焦黄?还是叫太医来看看吧。”

    皇上摇摇头,握着她的手,笑容中带着点郑重:“不必,就这样你我说说话多好。”

    耿意欢看着他沉静而憔悴的面庞,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过,她坚持要请太医。

    皇上到底是拗不过耿意欢的,只是无奈一笑:“随你吧。”

    正值夏日,干旱许久的紫禁城也终于迎来一场雨,淅淅沥沥,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地上便布满了水珠,霹雳乓啷的倒也悦耳。

    耿意欢扶着皇上站在养心殿窗前,眺望着远方。

    皇上只笑道:“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睡懒觉,难为你陪我在这养心殿受苦了。”

    耿意欢嗔怪一句:“就知道打趣我。”

    说着,她顺势倚在他胸膛前。

    最近耿意欢都打扮的很素净,头上也没什么首饰,只为了照顾皇上方便。

    皇上静静抱着她,时不时轻咳一声,倒也勉强算得上岁月静好。

    伴随着雨声而来的,还有带着一身水气的太医们。

    耿意欢立刻派人奉上姜茶让太医们去去寒,这才让他们来把脉。

    从院令到普通太医,个个阴沉着一张脸,最后还要一同会诊。

    耿意欢蹙眉,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还没等太医诊出个所以然来,太子、弘昼、弘历包括宗室大臣们都来了养心殿,宝珠也回来了。

    养心殿里挤满了人。

    耿意欢愣了,她看向皇上,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太医说皇上油尽灯枯,怕是要不行了。

    耿意欢愣了许久,心里是说不出的慌乱和害怕。这么年下来,她和皇上的感情早已变质,再没有了开始的搪塞与敷衍,反而是渐渐有了夫妻情分,成了彼此离不开的人。

    皇上熟稔地打开盒子,含上参片,再次交代了一通。

    宝珠慌慌地抱着她的胳膊:“额娘,阿玛会没事的,对吗?”

    耿意欢心里慌得不行,偏偏还要强颜欢笑安抚女儿:“会没事的。”

    政务处理了,辅政大臣也确立了,便只剩下家事了。

    “正好朝臣们都在,弘历啊,有些事阿玛得交代给你。你妹妹宝珠娇弱,不适合去蒙古和亲,便在京城给她招个年轻才俊吧。还有你额娘,她向来与人为善,不喜争执,今后你要多关注你额娘些。弘昼,你也是,要好好孝顺你额娘。至于弘时啊,以后领个差事好好听差,若不然你就不用再听政了,明白吗?八弟九弟十三弟,你们年纪也不小了,需得好好保重才是。”

    他说了一通话,整个人累得不行,不等众人回答,他又看向耿意欢,抬了抬手:“意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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