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代言情 > 偷自月亮
    徐经野抬手抚着她的唇瓣,深邃眼底幽幽转黯。小猫被逗得心烦咬他手指,他克制着熄火:“好了,我要走了。”

    她停住了动作,嘴唇闭上,人忽然有些沉默。他直觉今天的她好像比他更舍不得分开,但相比愉悦他更多的是担心:“有心事?”

    徐质初垂着脸不语,脑袋里怔然想,四十分钟怎么这么短。

    下一次两人再见面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情形,她有计划,但不敢确定。这种不确定感让她贪恋他的怀抱,她想把自己藏进来,这里是她唯一确认的温暖的安全地。

    面前人等了她片刻,揉着她发顶耐心叮嘱:“我尽量快点处理完工作,提前去苏州找你。”

    她静默良久,声音很轻:“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在我身边是吧?”

    他捧起她的脸,望着她的眼睛郑重重复:“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在你身边,跟你一起面对。”

    她点头,轻轻笑了一下。

    “等我。”他低头吻她鼻尖,停了瞬,又嘱咐,“这两天去看看奶奶,她昨天还问起你。”

    怀里的人短暂停顿,乖巧应:“好。”

    不再浪费时间作声,两人恋恋不舍拥吻,仿佛要将彼此的气息刻进肺腑。

    无人注意到不远处的车窗缓慢降下,悄悄探出了黑色镜头。

    ***

    隔天下午,徐质初回了徐家。

    她特意算准了这个时间绝不会跟徐锦山夫妇碰面,却唯独漏掉了徐若清在这里的可能性。

    两人的视线一遇即剑拔弩张,徐若清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脸色臭得难看,一副遇见家族仇人的模样。徐质初没理会她,先去跟卧室里正在护理中的徐老太太打了声招呼出来,转头向一旁的医师细致询问了病人的情况后,说自己先回房间处理点工作,一会儿护理结束再下来。

    年轻的女医师压着好奇看了眼水火不容的两人,点头说好。徐质初道了声谢后走出房间,可她是有心回避,徐若清却不肯放过她,跟上楼走进她的房间,咄咄逼人:“你还有脸来?”

    徐质初瞟她一眼,漠然反问:“为什么没有?”

    对方冷笑一声,自认为窥破她的心思:“你的丑事奶奶现在还不知道,你不会是想来求她吧?”

    徐质初放下包,随手撩撩头发。反正她现在在徐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罪人,未来如何都是未知,没心思跟面前的傻白甜周旋,多说一个字她都嫌废话:“关你什么事?”

    面前人恨得牙痒,咬着牙压低声音:“你还姓徐一天就关我的事!奶奶身体不好,你如果拿这件事刺激到她那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原谅你!”

    徐质初面无表情:“说完了吗,可以走了吗?”

    徐若清jsg简直匪夷所思:“徐质初,你到底在神气什么?!做出这种事你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徐质初冷冷回:“不然呢,我给你跪下来?”

    一句话给徐若清堵得语塞,她厌恶至极地盯着她看了半天,恨恨撂下一句:“你厉害,在你被全家人发现的那一天你最好也这么厉害!”

    这一天早就来了。徐质初心里冷笑,正要转身请她出去时,对方突然伸手拽住她领子,声音尖利:“你站——”

    她毫无防备,针织衫的领子被拽得大敞开,露出来的肌肤上布满暧昧痕迹,虽然颜色已经比初期时淡了很多,但仍旧清晰呈现出曾经的汹涌爱意。

    徐若清震住了,两只眼瞪成了惊异的圆。徐质初不耐烦推开她,理好衣服,面前人失语般盯着她,片刻后,词穷咒骂:“你们两个真恶心!!”

    徐质初沉沉抬眸,正要启唇,门外楼梯上突然有脚步声传来,接着一道陌生女声响起:“徐小姐!”

    两人同时回头望过去。

    助理护士站在回廊上,语气焦急:“老夫人突然犯病,晕过去了!”

    ***

    徐质初紧握着方向盘,全神贯注看着前方,手心悄悄渗出凉汗。

    刚刚徐老太太突然病发失去意识,医师紧急抢救后略微恢复需要立即送往医院,可是家里的司机不在,给医院打了电话等待时老太太的情况又出现恶化,徐若清急得快要哭了,厉声责问医师到底是怎么护理的,医师也很委屈解释刚刚一切发生的很突然,徐若清凶恶恐吓对方真出了事就等着进监狱——

    徐质初眉心跳了跳,混乱中扛起了重任。

    她指挥医师和护士两人用对病人影响最小的安全姿势将人抬到了家里的车上,徐若清跟在后面还想说什么,她推开她匆匆踏上驾驶位,发动了车子。

    医师坐在副驾位上心有余悸擦着汗,讪讪向她道谢,又道歉。此刻徐质初没有心情安抚她,但还是礼貌应了句不是她的错。对方咬着唇静默,似乎很大心理负担,又似乎欲言又止。

    徐质初分神瞟她一眼,余光里的绿灯变成了黄灯。她没说话,转回头缓缓踩住刹车,可脚下的控制就像是突然失灵一般,控制板已经快触到了底,车速依旧丝毫没有变化。

    她心里一沉,脚下松开又猛然踩到了底。

    车子匀速朝路对面继续滑行,车里另外两个清醒的人惶恐瞪眼:“徐小姐!!”

    原本悠闲的路口倏然变得紧张,交警朝她狂吹着哨子,横向驶来的车辆紧急刹住,轮胎在地上滑出尖锐声响。她握紧了逐渐有些打滑的方向盘,谨慎向右方无人的辅路打了过去,同时脚下不停狂踩着刹车,鞋底跟金属的撞击一下弱过一下,就在她即将支撑不住时,车子终于擦上路边的绿化带,有惊无险停了下来。

    ***

    医院。

    从门诊包扎完腿上的擦伤后回到病房,徐质初刚迈进门就被徐夫人劈头盖脸训了一顿,指责她遇事冲动毫无理性自作聪明险些酿成大祸,如果今天老太太真出了事她那一车上的人命都不够赔。

    她平静扫了眼房间里另外的几个徐家人,他们都沉沉看着她,没有一个替她说半句话。

    她便也不再争辩,垂眼听着面前人的训斥,直至对方发泄过之后,她慢吞吞走到角落里的凳子上坐下,低头看到手机上徐经野打过电话,在她没接后又发来信息:「我晚上回去。别怕。」

    她眼眶泛起些微热意,被她克制回去,收起了手机。

    众人互不言语,各自进进出出,房间里安静得令人沉重。

    徐质初靠在椅背上长久出神,心情自责又低沉。

    她不后悔送老太太来医院,即使再被徐夫人当众呵斥一次,她也还是会义无反顾这样选择。虽然在她心里一直清楚老太太对她并非真心疼爱,但对于她来说,对方也至少是这个家里对她第二好的人。她的自责在于自己事发时的判断有误,她应该选择自己的车,而不是去驾驶不熟悉的车,今天的车祸完全可以避免,如果奶奶真的因为这件事而贻误了抢救时机,她无法原谅自己。

    现在整个徐家把她当成了罪魁祸首,她无可辩驳。内部的自责和外来的责备同时向她施压,她挤在当中深感窒息和孤立,她迫切想向他倾诉,可是又怕他会担心。她无比想念他的怀抱,想躲进他怀里,想被他安抚说不是她的错,想在他面前短暂露出软弱。

    徐质初低着头闭上眼,心里低落祷告时,身前忽然阴影笼罩。

    她本能睁开眼睛,徐寅山站在她面前,沉声道:“去吃点东西。”

    她摇头,站起来回话:“我不饿。”

    “医生说手术还得很久。”

    她继续摇头,在面前人看来或许有点苦肉计的嫌疑:“我没关系。”

    徐寅山沉默片瞬,又问:“那辆车是怎么回事。”

    她脸上现出茫然,声音很轻:“刹车忽然失灵,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徐寅山点了下头,没有继续追问,再次让她去吃些东西。在她离开之后,他打电话吩咐秘书:“去查一下那辆车。”

    门外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赵婉挽着徐夫人的手臂,一边宽抚一边走进来,亲密得仿佛母女,看见徐寅山在,她打了声招呼:“徐叔叔,我刚听到消息就赶紧过来了,奶奶现在怎么样了?”

    徐寅山道:“情况不太乐观,现在还在手术。”

    赵婉扶着徐夫人坐下:“上次奶奶手术之后不是恢复得很好吗?这次怎么这么突然?”

    徐夫人扫了眼房间里没有她不想看见的人,不佳脸色略缓:“她这个病本来就比较不稳定,情绪上不能有波动,需要静养。”

    赵婉轻握着她的手腕宽慰:“伯母,奶奶送来的及时,一定会没事的。”

    徐夫人嗯了一声,扶额叹气:“这一次太突然,已经叫经野乘最近的航班赶回来了。”

    赵婉附和:“奶奶最疼经野哥和清清了,我刚才在楼下看清清好像哭过,经野哥那么孝顺,一定也很着急。”

    “是,这两个孩子都懂事,也孝顺。”提起来这个徐夫人似乎颇为头疼,“要是质初也有清清一半懂事就好了。”

    “她应该也是太心急才出事故的。虽然这种时候确实不应该,但她的出发点肯定是好的。”

    “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就是人太毛躁了,差点儿出了大事。她这样子我真不放心让她参与集团的事。”

    赵婉敏锐接收着这话里面传达的信息,翘起唇角:“质初还年轻,需要历练呢。”

    “嗯,清清对经商没兴趣,阿野便希望她多参与家里的事,也能帮帮他,但我对她是真不放心。”徐夫人语气一拿一放,意味深长感慨,“阿野性格内敛,可有些时候又太强势,还是需要一位像你一样有眼界有经验的人来帮他才行。”

    赵婉会意,温柔微笑:“有机会我会跟他多交流的,伯母。”

    ***

    徐质初回到病房时,房间里空无一人。

    奶奶的手术已经结束,但人还在观察室没醒过来。医生话讲得委婉,说这两天是关键时期,如果病人能醒过来或许还有希望,如果醒不过来就要考虑其他的治疗方案了。

    窗外天光已经昏暗,她郁郁望着外面天空,眼神飘忽时偶然瞟到床头桌上的花篮,其中有只是平常不太常见的粉蓝配色,她看着却莫名感到眼熟。

    她转身盯着那只花篮在记忆里细细搜寻着,最后想起,同样的花篮,当时在周垣的病房里也出现过。

    徐质初缓步走到桌前,垂眸端起手臂。

    起先她没有很在意,以为大概只是相同花店的缘故。恍惚中她望着一朵绣球花出神,脑袋里的碎片众多,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意外现出一条分外清晰的线。她忽然意识到这两件事间过多的相似元素,车祸、受伤、医院。

    不同的只是人物。一位是她的未婚夫,另一位是她的家人。

    手臂的线条蓦然僵硬,她后知后觉盯着那只花篮,漆黑瞳孔缓缓缩紧。

    她俯身,有些急切地翻找着篮子,终于在底部找到张比名片大一圈的卡片,已经被植物的湿气浸得有些潮软。

    卡片正面写着早日康复,背后是个印上去的标志,两颗大小不一的爱心交缠,看起来平平无奇,她却陡然僵住了身体。

    暖气房里的空气温暖而干燥,徐质初捏着卡片站在房间中央,毛孔发寒,如坠冰窟。

    “质初,出什么神呢?”

    忽然有人进来,她放回卡片,下意识应:“没什么。”

    赵婉独自走进来,打量了眼面前人的苍白脸色,微笑关心,仿佛她才是这家的主人:“你要么先回去休息,这里我来就可以了。”

    徐质初脑子里很乱,一只手撑在桌沿上:“不了,我在这里等奶奶醒过来吧。”

    赵jsg婉看出她不在状态,只当她是太过自责,柔声继续劝道:“你守在这里大半天了,也很疲惫,很难再熬一夜,奶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你还是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来吧。”

    见她垂着眼不为所动,赵婉又宽慰道:“这里也不会没有能决策治疗的家人,一会儿经野哥就回来了。我在这里等着他就好,你回去休息吧。”

    听见他的名字,徐质初望一眼她的微笑面孔,语气生硬:“我等奶奶。”

    对方还是不放弃,一脸能与她共情的惋惜状:“我明白你很愧疚很难受,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也不得不去面对。伯母也不是真的怪你,只是一时着急,你在这里耗着也没什么意义,还是先回去吧。”

    徐质初只觉得她烦:“别说了。”

    她现在迫切想独自冷静一下,可对方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反客为主地喋喋不休。她沉着脸回身走到窗边打开了窗,身后的人无声看她片瞬,忽然笑了。

    “质初,你这么固执,怪不得伯母要生气呢。”

    徐质初蹙了下眉,从玻璃上看向对方。

    赵婉放下手里的包,笑盈盈的,完全没有被她的情绪所影响:“奶奶今晚醒过来的概率很小,你应该等不到,所以你其实是在等哥哥吗?”

    徐质初看着她终于绕到正题,转回身,冷冷挑唇:“什么意思?”

    赵婉耸了下肩,一脸无害笑意:“没什么意思呀。伯母说你们‍‍‎兄‌‎‌‍‍妹‎‌‍的感情很好,我想你刚被责备过,一定很想跟哥哥倾诉,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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