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代言情 > 枕上雪
    “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天子不是最信任你吗?我若是双目失明,就不会危及他的皇位了。”慕彻冷笑一声,说罢就转身离开。

    宿年远看着慕彻离去的身影,不由得辛酸了一把。难怪慕彻的眼睛会变得无神,难怪慕彻的承央宫中的器物不得他人乱动,原来如此。突然间变成了双目失明的瞎子,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更何况是身为北方霸主的慕彻。

    “容钦,你刚才太不理智了,即使你发现了琰城有什么不对劲,也不能把剑架在慕彻的脖子上。”宿年皱着眉头说道。宿年一向认为,容钦虽然冲动但不至于这么不理智,可他今天一反常态地表现让她也不得不心寒。

    容钦沉默不语,长剑从他的手中摔落发出脆响,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正巧撞到了刚从浣衣局回来的杜若,手忙脚乱之间,宿年的衣服被撞散在地上。容钦虽然娇生惯养,也没有到达蛮横无理的地步,连忙帮杜若捡起来。突然间,他拿起一件素白色的衣服,目光停留在破碎的衣袖上。

    “蓄爷,奴婢自己捡就可以了,不劳烦蓄爷了,”杜若连忙收起地上的衣服,瞥见容钦手中拿着那件衣服,这才想起来,“哎呀,这件许是夏阳王妃的。刚才奴婢从浣衣局出来时不小心撞到了伺候王妃的嬷嬷,收拾衣服的时候可能拿错了。”

    容钦愣愣地看着衣袖残缺的衣角,语调中显然有了几分不悦,许久才说道:“你确定这衣服的来处?”

    “姑娘经常把袖口弄脏,所以从不穿素白色的衣服。”

    “怎、怎么会这样……”容钦突然间失态地跌跌撞撞走出承梧宫,仿佛失了魂。

    “容钦!”宿年用力大喊一声,可他仿佛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踉踉跄跄离开了承梧宫。宿年长叹一口气,瞥见夏阳王妃的那身素白色的衣裙只觉得眼熟,“杜若,那身衣服给我看看。”

    素白的衣裙,布料是上等的丝绸,看似像极了丧服的华贵礼服右臂有一大块被撕裂,如果把这衣物凑近鼻端细细闻,能够闻到一股淡淡的佛香。如果把从止殇那里得到的布料拼接上去,刚好吻合,就连花色都一模一样……

    难道……

    %

    那还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长安,皇宫。

    正是大雪纷飞的十二月,寒梅绽开。

    少年天子慕恒倚在龙椅上,尚未加冠的容颜,少了这个年纪的英气,更多的则是戾气。一旁两名妙龄女子歪歪斜斜地躺在他左右两边,她们肤如凝脂,貌美如花,身材曲线优美,身着紫衣的女子还不时时拿起案上的切碎的樱桃送入他半张开的口中。

    慕彻被提前召见已是常事,前些年慕恒在他面前行事还有所收敛,如今更是大胆,当着他的面与两名舞姬暧昧纠缠。

    慕彻不过是臣子,不得多言。慕彻的皇弟——慕恒,从小就缺乏安全感,年少时担心被废太子,稍微大些了又担心被废帝,所以,他能做的就是把身边一个一个疑似可能伤害他的人砍下头颅。如今,正好轮到慕彻。

    良久,龙椅上的慕恒终于开口说话:“听帝师说,慕彻者,为王则称霸,为帝则称皇。皇兄如今已经二十一了吧?”

    慕彻沉默。

    慕恒眉目虽然妖娆,可是他浑身上下散发的戾气让人不得不一颤,全然没有这个年龄的少年的清澈明朗,他兀自说了下去:“二十一,洛阳的牡丹看过八开八谢,长安的烟火十三年,朕若是你,也该知足了。”

    慕彻猜到了慕恒的潜台词:如此美的景致,你曾经得到过,纵使无法天长地久,也应该知足了,即使如今死了也不会有遗憾。

    “皇兄可是国之栋梁,名震诸侯。若无皇兄在,北方如何平定?朕特意为皇兄准备了两杯酒,皇兄任选其一喝了,”说罢,慕恒将怀中一名女子推开,微笑着说道,“汀儿,你亲自为靖北王呈上。”

    汀儿将两杯酒端上来,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她用甜腻的声音说道:“靖北王,请吧。”

    慕彻早知这两杯酒的药效,其中一杯是千树开花,可致人于死地,另一杯是紫萸香慢,可使人双目失明。他也早知会有这么一天,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随时死去,双目失明和永世长眠没什么区别。

    他随意取了一杯喝下,浅笑看着他的皇弟,雍容大气,“多谢皇上恩赐。”

    永世黑暗有何惧?不过是一刹那之间。

    慕恒见慕彻依旧不为所惧,让他大失所望,戾气不减,很是不悦地说道:“皇兄一片丹心,让朕大为感动,若不是七弟出了这一主意,朕也不知皇兄如此效忠于朕。”

    慕恒口中的七弟便是——容钦。

    毒酒没能让他畏惧,可是,那句“七弟出了这一主意”,竟让他的意志彻底崩溃。

    %

    一片夜色中,慕彻蓦地睁开眼,眼前依旧一片漆黑。

    对他来说,白天和黑夜没有区别。

    虽然在连月的治疗之下,紫萸香慢只是使他视力减退,但是在光线昏暗的地方,他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内侍听到惊醒声,连忙上前来,“王,您又做噩梦了?先把这碗安神汤喝了吧。”

    慕彻诧异,“安神汤?”

    “昨天,阿楚姑娘也不知怎的找奴才问王的事,恰巧说起王自长安回来后经常噩梦连连,她便吩咐奴才,若是王再做噩梦就喝碗安神汤,”内侍将青花瓷装着的汤药端上来,“也不知阿楚姑娘放了什么进去,竟然气味如此清香。”

    慕彻眸中闪过一丝浓厚华彩,并不急着喝下,问道:“她可说些什么?”

    “阿楚姑娘什么都没说。”内侍突然间想起一些细节,低声说道,“说来也怪,阿楚姑娘不知为何竟然和姜国的摄政王交集密切,近日里经常去延珩宫。”

    慕彻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现在离洛阳牡丹宴已经过去十多天了,止殇却撇下姜国政事迟迟不走,意欲何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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